“舅老太爷又让老太太cao心了……”
“有什么法子,别看他一把年纪,也儿女成行,还是小孩子的xing子,轻易就让人糊弄了。……自从甄氏没了。这江庆善是身边没了人约束,怎地办事越发的没头脑起来。明天要叫了他来,我要好好说说他。”纪老太太这样,几乎就是自言自语了。
牡丹就觉得眼皮子一跳。
“老太太,是江家大爷做了什么事,惹老太太生气了?”牡丹试探着问。
“可不就是他。本来好好个人,如今又是带着舅老太爷去赌。又牵头让雷儿认识了什么米分头!”
“老太太也说江家大老爷本来是好好个人。如何就能这般坏了?舅老太爷跟他又是儿女亲家,就更加没道理了。”牡丹忙就陪笑说道。
纪老太太本来合上了眼睛,此刻就又睁开看着牡丹。
“婢子没什么见识。只是按着常理来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江家大爷走了背字儿,世人趁机踩他,也是常有的事。他们自己奈何不了江家大爷。就想出法子来,先让老爷们误会江家大爷。老爷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小事上反而容易被这起子小人给瞒哄了。”
“老太太若是一时气头上,错怪了江家大爷,江家大爷自然不会怪老太太,可老太太自己又怎么能忍心!”
“婢子冷眼瞧着。江家大爷对老太太是真心孝顺的。老太太心慈,待江家大爷也跟自己的至亲晚辈一般。”
“你说的也有道理。”纪老太太就渐渐地将牡丹的话听了进去。“等庆善来了,我会好好问问他。”
牡丹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心中欢喜,就又奉承了纪老太太几句。将纪老太太哄的十分高兴。
“牡丹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总不能耽误了你。你心里头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说。”纪老太太就对牡丹道。
牡丹顿时心头乱跳。
她心里面当然有想法,但是却实在不方便跟纪老太太说。服侍了纪老太太这么多年,牡丹对纪老太太的脾气秉xing还是非常了解的。
别看纪老太太说的慈祥,若知道她心里真的惦记着什么人,立时就会膈应了她。到时候别说心想事成,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田地。
可正如纪老太太所言,她的年纪不小了,再不能继续耽搁下去。而且,那边已经出了孝期,据说已经有媒人上门了。若是被别人抢了先,可就枉费了她这些年来的一片心。
这段心事,她不好对纪老太太说出来。如果……如果他肯向纪老太太要她,那就不一样了!
他也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一片心,自己为他可是没少费神出力,可他为什么迟迟不肯来提亲呢?
这件事不能再等,得尽快想个法子。
转天,一大早天就yīn了下来,空气中闷闷的,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纪晓棠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纪二太太正和程嬷嬷带着丫头们在挑尺头,打算要做些衣裳。纪晓棠在旁边就抱了长生,慢慢地念声律启蒙给他听。
长生的小嘴巴就开开合合,哦哦哦地,似乎跟着诵念一般。
现在当然不能指望长生就会念诵,或者会听懂了什么,但是长此以往,对长生却会大有好处。纪晓棠就这么大的时候,纪二老爷那个时候差事还很清闲,就常这样对她的。
“她这才回来了几天,现在只要她在,长生就不粘别人,只粘着她晓棠姐姐。”纪二太太抬起头来往这边瞧了瞧,就笑着道。
纪二太太如今身材比过去丰腻了,却丝毫不显臃肿,只让人觉得更加圆润且风韵十足。
“这也是天生带来的缘分吧。”程嬷嬷就也笑着道,“三姑娘的个xing,也可人亲近。”
“我能得了长生,也多亏了晓棠……”
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江庆善一家子来了,都去了纪老太太的院子。
纪二太太就说知道了,又问可否禀报了纪二老爷。
小丫头就说,纪二老爷已经知道,往纪老太太那边去了。
“晓棠他们叔侄回来,我估量着江家也该上门了。”打发了小丫头出去,纪二太太就说道。
江庆善在纪家这边,历来殷勤,这还是晚了一天才来,若是放在以前,只怕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刚到清远,他就带着人先去迎了。
“娘要过去吗?”纪晓棠就问。
“咱们都先不用过去。老太太肯定要问他舅老太爷的事。”纪二太太就道。
纪晓棠就点头。
一会的工夫,外面就听见说话声,随后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江家的大姑奶奶和江家的少奶奶来给纪二太太请安,也给纪晓棠请安问好。
这是江巧儿和顾霞儿来了。
纪二太太就让程嬷嬷将尺头都收拾了往旁边的屋子里去,这才吩咐让人进来。
江巧儿和顾霞儿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小丫头掀起帘子,这姑嫂二人就都迈步进门,却撞在了一起。
两人视线相jiāo,空气立刻就紧张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拐弯抹角
不过,两个人很快就各自移开了视线。
顾霞儿姿态略显矜持,收回腿后退了一步。江巧儿也做出谦让的姿态来,却最终还是先进了门。
江巧儿的手里还牵着她儿子马玉才。
进了屋来,江巧儿和顾霞儿之间又都和和气气的,仿佛刚才的僵持不过是别人的错觉。江巧儿带着马玉才,就和顾霞儿一起上前来给纪二太太行礼,然后又亲亲热热地问候纪晓棠,江巧儿还让马玉才给纪二太太和纪晓棠磕了头。
等两人落了坐,纪二太太让人端上茶点来,江巧儿就忙着跟纪晓棠说话。
“……去了这几个月,三姑姑越发出落的好了,说话行事,都让人又爱又敬的。”江巧儿笑呵呵地道。
顾霞儿也是个聪明的,但是比起江巧儿的能言善道,她就显得嘴拙了。但是顾霞儿却很沉得住气,也并没有跟江巧儿争抢着说话,只是陪笑在一边坐着。
说了一会话,江巧儿就说长生可爱,要抱长生,又让马玉才上前跟长生亲近。
“别看还是在怀抱里,这可是你舅爷爷,快去叫舅爷爷,给你舅爷爷好好磕了头。”
纪晓棠自然不肯让江巧儿抱长生,只推说长生认生。
至于马玉才,却是纪二太太出口给拦了下来。
“又不是在年节间,长生年纪还小,磕什么头呢,快别这样。”纪二太太这么说着,就让人另外拿点心来给马玉才吃。
马玉才接了点心,拿起来就吃,然后才想起去看他母亲。江巧儿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又是满脸的笑容。就对着马玉才点了点头。
马玉才就闷头吃起了点心,偶尔抬头,却是对长生手边的jīng致玩具露出艳羡表qíng来。
江家如今是让顾霞儿掌了家务,但是江巧儿和马文红一家三口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住了下来。纪晓棠打听得知,虽然顾霞儿当家,但是江巧儿在江家也管着事。
这姑嫂两个面上和气。私底下却是磕绊不断。顾霞儿常在嘴上吃亏。但却将掌家的权力牢牢地抓在手里不放。
纪晓棠暗暗打量江巧儿和顾霞儿,一面纪见长生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也有些要睁不开的样子。纪晓棠忙就叫了奶娘来。将长生抱了下去。
江巧儿和顾霞儿就都跟纪晓棠打听府城的事。
“我还是在出门子前,才往府城去了一回,真是繁华热闹的好地方。……听说府城开了什么洋货铺子了,三姑姑可去逛过。那天我瞧见人带了件西洋的玩意儿,倒是好jīng巧。”
洋货铺子就是纪晓棠的主意。而且她还在铺子里面有股份。这件事,江巧儿当然是不知道的。
“也不用羡慕府城,等过一阵子,咱们县里也有了洋货铺子。你们去逛一逛就知道了。”纪晓棠就道。
“咱们这也要开洋货铺子?三姑姑怎么知道?”江巧儿立刻就问。
纪家入股船队的事,在清远县并不是秘密。
“我当然知道,因为正是我要开这洋货铺子。”纪晓棠就笑道。
江巧儿的脸上就露出了吃惊的表qíng。只是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顾霞儿也关注地看了过来。
“你们也知道,我爹爹和小叔入股了出海的船队。这船队带回来的货物总要发卖。与其送去别人的铺子,不如就在自己的铺子里头卖。”纪晓棠就道,“我娘和我爹爹说了,到时候这铺子,就给我做消遣。”
纪晓棠说的也半真半假。
江巧儿和顾霞儿就都点头,两个人就都有些羡慕。在她们看来,纪晓棠自然不会去经营店铺,这所谓的开洋货铺子,那就是纪家的打算。
至于说给纪晓棠消遣,那就是纪二老爷打算将铺子的收益给纪晓棠。
纪晓棠是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的心肝宝贝,即便是两人有了儿子,对这女儿的疼爱也丝毫不减。纪晓棠才几岁,那洋货铺子大概就是留着给她以后做陪嫁的了。
“只盼着这铺子早点儿开起来,我们也能去见见世面才好。”江巧儿就道。
这个时候,就有丫头过来,说是纪老太太的话,让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过去。
纪二太太就起身带了纪晓棠,往纪老太太院子里来。江巧儿带了马玉才、顾霞儿都跟在后头,一路上奉承的话就不断。
众人进了纪老太太的上房,江庆善忙就起身,江兴龙坐在轮椅上不能起身,也跟着给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行礼问安。
纪晓棠的眼睛四下一扫,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错,纪老太太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纪晓棠的目光就转向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
纪二老爷向纪晓棠微微点头,纪三老爷却摇了摇头。
纪晓棠立刻就知道,纪老太太还是问了江庆善,但是却没能奈何江庆善,这是被江庆善给糊弄过去了。
相互见礼寒暄过后,大家重新落座。
“……我虽然并不算是十分富裕,也能张罗出些银钱来。这入股的事,告诉了我,我也能跟着凑个热闹。小叔不像以前疼侄子了,这样发财的事qíng,竟然不告诉我。”江庆善在跟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谈船队入股的事qíng。
“什么发财的事!”纪三老爷就笑,“我也是却不过qíng面,随便掏几两银子玩玩罢了。这出海不似别的,风险太大,就没想着要带上你。”
纪三老爷轻描淡写,就将这个话题岔了开去。
江庆善察言观色,也不再提,转而又说纪三老爷考中了秀才的事。
“小叔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街上那起子小人素来都说小叔不好,再想不到小叔是会读书的,且这一出手,就是稳稳当当的一个秀才相公到了手里……”
纪三老爷脸上带着笑,却站起身来,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就走了出去。
江庆善微微一怔,却又立刻转向了纪老太太。
纪三老爷考中秀才这件事,再说多少次,纪老太太都是听不腻的。
纪晓棠见纪三老爷出去了,就也借故出来。
纪三老爷正站在一株石榴树下,逗着鸟笼子里的八哥。
“我听他说的絮烦,虚qíng假意的,我就出来散散。”见纪晓棠来了,纪三老爷就道。
纪三老爷心腹的小厮就在不远处,并没人接近,纪三老爷和纪晓棠可以放心说话。
“方才老太太问了他吧,他是怎么说的?”纪晓棠就问纪三老爷。
“他是推脱的gāngān净净。”纪三老爷说到这,就有些不忿。“他做事历来狡诈,存了害人的心思,知道这些事不妥当,早就找好了退路了。”
纪三老爷就告诉纪晓棠,江庆善在纪老太太跟前直喊冤枉。
“他还说他这两天听到了些风声,正想着要规劝舅老太爷,还想着要不要来告诉给咱们知道,也好一起规劝舅老太爷父子走正路。”
“小叔打听来的,绝不可能是人胡说,他这个怎么解释?”纪晓棠就问。
“顾老舅在他那只是小赌,他这个没什么好不敢承认的,也跟老太太说了,以后再不敢了。至于顾雷儿的事,他也说不是他,只是有一次他和许多人在一起喝酒,当时顾雷儿也在,就有人请了唱的,里面就有王杏儿。后来的事qíng,他就都不知道,也是近两天听到了些风声,还不敢相信。”
江庆善将事qíng推脱的gāngān净净,而恰巧就合了顾老舅的说辞。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纪三老爷就道。
江庆善这种伎俩,也不算稀奇。什么坏事都是他暗中安排,但是细查起来,却又都不是他直接经手。
“罢了,也没想着因为这个就将他怎么样。”纪晓棠就道,“咱们为的,还不就是敲打舅老太爷他们,不让他们就走了邪路。再有,老太太虽然被糊弄了过去,心里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待见江庆善。”
“小叔,你总还记得那句话,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丧身。”
有些恶人,做了许多恶事,在人前却还风风光光,似乎是苍天无眼,然而这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恶贯满盈吗,我看他如今已经算是恶贯满盈了。”纪三老爷就道。
如今纪三老爷说话,也能偶尔掉一掉书袋。虽然纪晓棠押题,纪三老爷只需要背诵了答案就好,但是他这些日子的努力还是显出了功效。
“那就是时机还未到。”纪晓棠就道,“小叔,有时候,我们需要耐心等待。”
纪三老爷就点头。
叔侄俩说了一会话,心qíng都很好,就说说笑笑地走了回来。
江庆善看见两人回来了,且脸上都带着笑,刚才的一点儿疑心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