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将她留下吧。”纪二老爷终于说道。
纪三老爷见纪二老爷这样说了,就只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咱们要去京城,也不便带她同去。就留她在清远,让管事媳妇照看着,给她找个厚道的人家嫁过去吧。如果祖母不放心,也可以立刻就挑合适的人家,祖母看着她成亲,也就能安心了。”纪晓棠就道。
从庄子上挑个人来娶顾雪儿,并不是什么难事。
纪二老爷就点头,纪晓棠说的法子十分妥帖可行,而且gān净利落地解决了顾雪儿的问题。
纪老太太想了想,也就点了头。
……
天将傍晚,派去抓人的李师傅才回来。
原来江家三兄弟发现顾雪儿逃走,追了一段没追上,就不敢追出山里来。他们知道顾雪儿逃走,他们就危险了。因此立刻回返收拾东西就准备逃走。
李师傅是在他们逃跑的路上将人抓住的。
在清远动乱当晚,凡是趁火打劫的贼人,都从严从重处置。这三兄弟身上沾了几条人命,自然难逃极刑。不过在那之前,纪三老爷还是将人带到了身边审问了一番。
这三人果真是江庆善一党,因为平常跟顾老舅和江二走的近,才将这两家做了他们抢劫的目标。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家私藏的金银只怕比一般富户还要多。且都不是正路来的,家里又没什么防范,最是容易得手。
至于杀了其余的人。只带走顾雪儿,却是因为顾雪儿年轻,且还有几分姿色,当时又主动提出以身相许。三兄弟动了色心。
顾雪儿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也是因为她百依百顺。
三兄弟都没有想到。顾雪儿会在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之后逃走。因为他们都知道,顾老舅与纪家已经成了仇家,而且顾雪儿在他们面前,对纪家表现出来的也只有怨毒。
与其逃出去之后无处投奔活活饿死。还不如跟着他们三兄弟,只等风声过了,就能凭着他们抢到的财物过上好日子。
纪三老爷没有将这些事告诉给纪晓棠。只是走到纪老太太跟前,都跟纪老太太说了。
纪老太太沉默半晌。最后只要求纪三老爷不要将这些事qíng说出去。
纪老太太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孩子,顾雪儿能活到现在,很多事qíng即便不说,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晚上一家人在一处用饭,纪老太太就没让顾雪儿出来。
饭后,纪老太太等众人都离开了,才将顾雪儿叫到跟前来,就将大家商量好的安排跟顾雪儿说了。
“这两天就给你选一门亲事,我自然好好地发嫁你。”纪老太太很慈祥地说道。
“姑母,我不要嫁人。”顾雪儿听了就是一惊,然后扑通跪倒,就给纪老太太磕头,说她不嫁人。“爹和娘都没了,我得给他们守孝。我也不想嫁人,这辈子,就服侍姑母。我就姑母一个亲人了,再不离开姑母。”
虽然,听说了顾雪儿在歹徒面前的表现,纪老太太心里是有些膈应的。可是转过念头来,若不是如此,顾家就真的没人了。
顾雪儿的话,恰巧就打动了纪老太太。
顾雪儿说要尽孝,这是纪老太太最喜欢的。而顾雪儿说不嫁人的话,纪老太太只当她是这些日子受了太多的磋磨的缘故。
“姑母千万不要不要我,离了姑母,我就活不成了。”顾雪儿见纪老太太动容,立刻就抱住了纪老太太的腿,哭着央求纪老太太,“我忍着活下来,就是想着为我爹娘报仇,还有替我爹娘报答姑母,服侍姑母一辈子。”
“姑母不答应我,我活着也没意思……”
顾雪儿就要寻死,而且不是假装,是真的拼命往柱子上撞,纪老太太一个人几乎拉不住她,如果不是丫头们听到声音进来,顾雪儿只怕就真的撞死了。
纪老太太的心就软了。
“罢了,算是我欠你爹的吧,都是我的孽障啊。”
纪老太太要带顾雪儿一同进京。
“……算我……求你们了,全都看着我,你们就容不下她一个小姑娘……”这样说着的时候,纪老太太的两鬓就有些散乱。
纪二老爷就瞧见了纪老太太鬓边的白发,最近纪老太太添了许多的白发,两鬓几乎斑白了。
纪二老爷就点了头。
等纪晓棠知道的时候,也就不好再驳回了。
“罢了,进了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她也掀不起什么风làng来。老太太……,也老了许多,她就这个念想儿,也罢了……”纪二太太就劝纪晓棠。
纪二太太素来心慈,且息事宁人。纪晓棠想了想,也就没再说话了。
举家进京,要收拾处理的事qíng太多,而在临行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qíng要做。
这天,纪家早早地安排了车马,难得出门的纪老太太也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裳,带着顾雪儿坐上马车。纪二太太带长生坐了第二辆马车,纪晓棠和纪晓芸另坐了一辆马车,后面还有程嬷嬷带着丫头媳妇们也坐了车,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骑马,带着从人径直出城来,直奔留仙观。
大家都穿了素淡的衣裳,纪老太太是来辞别顾老舅,并领着顾雪儿给顾老舅磕头的。
到了留仙观,众人簇拥着进门,就分作了两路。
纪晓棠站在一间静室的门口,招手叫程嬷嬷。程嬷嬷快步过来,身边还带着个身材高挑穿着素淡衣裙的丫头。
“晓棠……”丫头走到纪晓棠身边,忍不住开口,低低地叫了纪晓棠一声,竟是有些低沉的少年的声音。
站在纪晓棠身边的哪里是什么丫头,赫然是做丫头打扮的谢怀瑾。
经过纪晓棠的努力,如今谢夫人的灵柩也停在这里。纪晓棠今天带了谢怀瑾来,就是要谢怀瑾在谢夫人跟前磕头,让谢夫人入土为安。
办这件事,纪晓棠承担了不小的风险,然而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将来也不会后悔。她愿意为谢夫人这么做,也愿意为谢怀瑾这么做。
“快去将衣服换了。”纪晓棠左右看看,忙就吩咐道。今天带出来的都是心腹,而内层服侍能够看清谢怀瑾的脸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程嬷嬷立刻带着人给谢怀瑾换上了一身的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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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章 投奔
“晓棠……”换了重孝的谢怀瑾显得很不安。他显然不太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却又本能地知道不对劲。
这个时候,纪二太太带着纪晓芸和长生也走了过来。
“好。”纪二太太瞧见谢怀瑾一身重孝,立刻想到了谢夫人,声音就有些哽咽。
“晓棠,都已经准备好了。”纪三老爷匆匆走来说道。
就有小丫头在前面带路,众人就往留仙观的后院来。谢夫人的棺椁,就停放在留仙观后院的一间静室内。
“伯娘,我带怀瑾哥哥来看你了。”走到谢夫人的棺椁前,纪晓棠轻声说道。
还没等纪晓棠对谢怀瑾说什么,谢怀瑾已经泪流满面。
“怀瑾哥哥,你给伯娘多磕几个头吧。”纪晓棠见此qíng景,心中也不好受,就拉着谢怀瑾又往棺椁前走了两步。
不需要纪晓棠进一步提示,谢怀瑾就扑倒在了谢夫人的灵柩前。
“娘……,娘……”谢怀瑾哭着喊娘,一面膝行上前,上半身都扑在了棺椁上。
纪晓芸见谢怀瑾哭的伤心,也跟着落泪,然后就不忍心,想要上前劝解。纪晓棠伸手将纪晓芸拦了下来。
“让他哭吧。”对于谢怀瑾来说,能够放声痛快地哭,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极难得的。
以后,只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等谢怀瑾在灵前磕了头,又哭了一阵子,纪三老爷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是提醒纪晓棠,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得抓紧。
纪晓棠这才上前去将谢怀瑾扶了起来。
她们不能给谢夫人公开发丧,如今带了谢怀瑾来,好歹将谢夫人的丧事办了,让谢夫人入土而安。很快,就有纪三老爷安排人抬起了谢夫人的棺椁,一个小小的却各样俱全的送丧队伍跟随在棺椁前后,出了留仙观的侧门。
谢夫人的坟地。就选在留仙观后。是一处向阳的坡地。
棺椁被安放下去,谢怀瑾再次跪地痛哭。纪二太太带着长生,纪晓棠和纪晓芸。都在谢夫人的坟前拜过,上了香,烧了纸钱,眼看着纪三老爷带人将坟头修整齐整。
只有坟头。没有墓碑。
“伯娘,这几天我们就要进京去了。不能时常来这里看你。……到京城之后,我也会照料怀瑾哥哥。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怀瑾哥哥这一世安稳是没问题的。……伯娘就放心吧。”纪晓棠在谢夫人的坟前默默祝祷。
“……我们都会好好照顾怀瑾。你放心,我会将怀瑾当做我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你放心地去,早些投胎。我让人多念几卷经。多烧纸钱给你,助你投个好胎。下辈子。快快活活地,子孙满堂,活到一百岁。”纪二太太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说道。
“伯、伯母,我也会好好照顾怀瑾。”纪晓芸低低的声音道。
谢怀瑾哭了这半天,声音已经哑了。
“怀瑾哥哥,我们该走了。”
谢怀瑾显然不舍得走,然而她听惯了纪晓棠的话,又有纪晓芸来劝,最后也就顺从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众人往回走。
“我还能回来吗?”谢怀瑾在换回丫头的打扮后问纪晓棠。
“当然能。”纪晓棠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总有一天,他们想回来就回来。那一天的到来,只是时候早晚的问题。
回到留仙观,纪老太太那边已经带着顾雪儿在顾老舅灵前磕过头了。大家也不在观内停留,纷纷上马上车,就往回走。
纪晓棠和纪晓芸的马车跟在纪二太太的车后,快进城门的时候,就感觉马车速度慢了下来,继而gān脆停住了。
纪晓棠忙打发小丫头往前面去询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进出城门都有检查,然而清远来往人口并不多,尤其是遇到纪家的车马,大家都会主动让路,实在没有道路会被堵住。
很快,小丫头就回来。
车马停下,并不是因为城门的盘查。
“是有人在老太太车前跪了,说是来投亲的。”小丫头向纪晓棠禀报道。
有人来投亲?
“姐姐,咱们家还有什么亲戚,是我不知道的?”纪晓棠问一旁的纪晓芸。
纪晓芸本有些心不在焉,听见纪晓棠问话才回过神来。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没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亲戚吧。”纪晓芸也不十分肯定。
“究竟是谁,你可问明白了?”纪晓棠就问小丫头。
“说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不是一个人来的,是一家子。老太太已经将人认下了,要带回府里去说话呢。”小丫头忙说道。
果然,这会的工夫,前面的马车就又动了。
纪晓棠心中疑惑,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等回到家里,一切自然就都清楚了。
马车在二门前停下,纪晓棠就让程嬷嬷去将谢怀瑾安顿好,一面又让奶娘带了长生先去歇息,她自己则和纪二太太、纪晓芸一起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到了纪老太太的上房,小丫头掀起帘子,纪晓棠跟着纪二太太和纪晓芸迈步进屋。
屋子里果然多了三个面生的人。
坐在纪老太太下首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中年女子,她的身后站着年轻的一男一女,一看就知道是姐弟两个。
“这是姚氏琴娘,这是琴娘的一双儿女。”纪老太太就道。
三个客人早都站起身来。按照纪老太太的说话,姚氏是她娘家远房的表侄女,比纪二太太年长,纪老太太让纪二太太称呼姚氏为姐。
至于姚氏的一双儿女,姐姐叫做周念红。今年十六岁,弟弟叫做周桥,今年只有十三岁。
大家相互见礼,序齿而坐。
纪老太太的qíng绪似乎有些激动。
“……没有想到,这辈子咱们娘儿们还能见着面。琴娘,当年我第一次见你,你也才十四五岁。如今啊。你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纪晓棠从未听说纪老太太又这样一房表亲,然而看纪老太太对待姚氏的态度,却又似乎曾经非常亲近的。
她果然对纪家过去的事qíng了解的太少吗?应该并不是这个缘故。纪晓棠细细地回想。将前世的经历也都想了一遍,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个姚氏。
纪老太太、姚氏和纪二太太说话,纪晓棠趁此机会打量着母子三人。
姚氏身材纤细,面容白皙。瓜子脸、柳叶眉,眉梢微微有些下斜。眉宇之间似乎罩着一层淡淡的清愁。显而易见的,姚氏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也还是风韵犹存。而且。她眉目间忧郁的样子,又为她增添了一股神秘的魅力。
至于姚氏的两个儿女,周念红长的与姚氏有七八分相像。却并无姚氏的妩媚,眉目间反而显出女子身上极少见的刚毅来。而周桥则是个尖下巴、瘦瘦的。还未长成的少年。
再看三个人的穿戴,从前应该也是中等的人家,只是如今,这些都讲不得了。
纪晓棠收回目光,就正听到姚氏在向纪老太太叙说旱灾之后,周家所遭遇的不幸。
周家也是耕读传家,原本十分殷实。只是这连年的旱灾,让一家子的境况大不如前。而如果仅仅是旱灾,这母女三人也不至于落到要投亲靠友。
周家在淮安府,淮安府这两年匪患丛生,姚氏的丈夫,就是被土匪绑了,虽然周家如数上jiāo了赎金,但是土匪还是将姚氏的丈夫撕了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