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今年才三十九岁。”
隆庆帝正当盛年,应该是一个男人的筋骨最为qiáng壮的年纪。
纪晓棠伸出手,握住了秦震的手,却有一会没有说话。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秦震的伤感,并且对隆庆帝也充满了同qíng。
被纪晓棠这无声的安慰,秦震的心qíng慢慢地平复下来。
“陛下很想见一见煊儿,说等煊儿过了满月,他身子再好一点儿,就出宫来看你和煊儿。”秦震又告诉纪晓棠。
隆庆帝并没有让秦震带秦煊入宫。
纪晓棠轻轻地叹息。
她现在有些理解了郑桂,却显然增添了郑桂所没有的纠结。
……
纪晓棠是在隆庆十年的最后一天产下的秦煊,转天,就是大年初一,也就是隆庆十一年的第一天。按照京城人对年纪的计算方法,小小的秦煊在生下来一天之后,就长了一岁。
这当然是虚岁了。
整个正月,纪晓棠都在坐月子,谢绝了一切的宾客。纪二太太也整整地陪了她一个月,将馨华堂的家事完全托付给了杨氏和周氏。
这期间,最不爱出门的纪老太太破天荒地带着杨氏、周氏和纪晓芸来了一趟安王府,来探望纪晓棠和秦煊。
秦煊是纪老太太的第一个曾孙,在看到秦煊的时候,纪老太太欢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祖父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了。”纪老太太乐呵呵地。
纪晓芸的月份已经有些大了,行动颇有些不便。若是别人家,这是要忌讳的,然而她与纪晓棠是一母同胞,而且纪晓棠历来并不讲究这些,因此也跟来看望。
一边看着秦煊,纪晓芸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中露出十分的艳羡来。
杨氏和周氏瞧着秦煊,也都十分眼热。
周氏还罢了,嫁的是纪大老爷,她对子嗣上头并没有什么念想,杨氏和纪晓慕已经成亲几年,肚子里却始终没有动静,看到秦煊,她一面为纪晓棠高兴,一面难免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杨氏的笑容中,就多了一些伤感。
杨氏一直无孕的事qíng,同时也是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的一块心病,看到杨氏神色有些晦暗,纪二太太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和晓慕还年轻,儿女缘分上头,有的来的早些,有的来的晚些。你只管放宽了心。一切都有我和你祖母为你做主。而且,晓慕也是个好的。”纪二太太让杨氏放宽了心。儿女总会来的。
即便是退一步来说,杨氏不~孕,那纪家和纪晓慕也不会委屈了杨氏。
“婶子,我知道。就是知道,我才……”就是知道纪晓慕对她好,纪家的长辈也疼爱她,宽容她。所以她才觉得更加难受。
纪晓棠正在跟纪老太太说话。这个时候就转过头来。
周念红忙对杨氏使了个眼色。
现在是正月里,她们是来看纪晓棠和秦煊的,大喜的日子。大家就该高高兴兴的,否则,可不就成了来给纪晓棠添堵的了。
杨氏也立刻会意,忙将自己的心思放下。在脸上带出笑来。
纪晓棠转过头来看了看,见众人都在对她笑。也就笑了笑,依旧转回头去跟纪老太太说话。
杨氏和周念红都松了一口气,纪晓棠并没有听到她们说的话。
王府准备了宴席,要留纪家人坐席。宴席就摆在暖阁中。纪晓棠找了个借口,让人先领着杨氏、周念红和纪晓芸过去了,只单独留下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说话。
纪晓棠没有先提杨氏的事。而是先问了纪大老爷。
“还是老样子。”纪老太太就告诉纪晓棠。纪大老爷还是老样子,因为纪晓莲怀了身孕的缘故。纪大老爷很有一些野心。
不过隆庆帝和韩太后虽然恢复了纪大老爷的官职,却再没有其他的表示。这种qíng况下,虽然有很多亲附上来的人,但纪大老爷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至于在家中,则有周念红时常劝诫着纪大老爷,若是纪大老爷有什么异动,周念红也会及时地通报,让馨华堂的人做好防备。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担心纪大老爷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纪晓棠听了,就点了点头,又问了纪大老爷待周念红如何。
“还好。”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都是如此回答。
周念红毕竟比纪大老爷年轻了许多,且模样周正,举止娴雅,纪大老爷对周念红还是有几分喜欢的,也因为这个缘故,往往愿意听周念红的话。
“这样就好。”
这桩亲事,可以说是完全按照纪晓棠预料的方向在发展,她没有看错周念红。
说完了纪大老爷的事,纪晓棠才又提起杨氏。
“……她是身子单弱了些,不过也请太医来看过,并没有什么毛病……”纪二太太就说道。
纪大太太没了,周念红又年轻,纪大老爷也不好管这件事,纪二太太就只好cao~起这份心来。
“想来还是子孙缘上没有到吧。”纪老太太就说了一句。对于杨氏这个孙子媳妇,纪老太太是非常宽容的。
“我跟王爷说一说,请两位妇科的名医,到时候去家里去给姐姐看脉,也给大嫂子瞧一瞧,开个方子好好调理调理……”
馨华堂人丁稀薄,纪晓棠也希望杨氏能够早些为纪家开枝散叶。
纪晓棠肯在这件事上费心,还让秦震出面,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自然高兴。
“他们早些生下儿女来,一辈子都念你的好。纪家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感念你。”纪老太太握着纪晓棠的手,感慨地说道。
纪晓棠虽然出嫁了,但真的是很顾家。
……
坐月子,时间过的缓慢,却也飞快,转眼就出了正月,纪晓棠终于出了月子,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而秦震那边早就带着人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要为煊儿办一场盛大的满月酒。
煕chūn堂上房,因为坐月子被纪二太太看着吃了不少补品,脸庞略有些圆润的纪晓棠坐在炕上。她怀中抱着秦煊,一面含笑听秦震说话。
秦震正兴致勃勃地跟纪晓棠说满月酒的安排。
这次的满月酒,秦震倾注了很多的jīng力,甚至是酒席的菜单他都亲自过问了。
“晓棠,你看这样安排好不好,是不是要再添些什么?”秦震问纪晓棠。
“王爷安排的很周全,我再也想不出需要增添什么,一切都依王爷的意思就是。”纪晓棠柔声说道。
做了母亲的纪晓棠,在秦震的面前似乎比从前更添了几分温柔。
这样的改变,秦震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那么煊儿有没有什么意见?”问过了纪晓棠,秦震就俯下~身,对躺在纪晓棠怀中的煊儿问道。
刚刚满月,秦煊的眼睛不仅完全睁开了,而且终于能够看清东西了。此刻他躺在纪晓棠的怀里,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纪晓棠说话,他就看纪晓棠,秦震凑过来,他的目光自然就移到了秦震的身上。
他自然还听不懂秦震在说什么,却已经会笑,正裂开一张红红的小~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看来,煊而是没什么意见了。”秦震立刻说道,一面飞快地在秦煊嫩呼呼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纪晓棠本来要保证秦煊躲开,结果慢了一步,就没有躲开。
“娘嘱咐过了,你怎么忘记了。”纪晓棠就数落秦震,“煊儿太小,还不能亲,不然以后要落下~流口水的毛病的。”
“我知道。”秦震略有些心虚,然而却不想放弃亲自己儿子的福利。“岳母是说了,不过那是在满月前。现在煊儿满月了,而且,我也不常亲。我亲的时候,还很小心。”
这样的秦震,纪晓棠也有些拿他没办法了。
“明天,你抱着煊儿到正堂来坐上片刻就够了,就算那些女眷来了,也不必非要应酬。”秦震嘱咐纪晓棠,这是不想让妻儿劳累,而且也免得到时候人多手杂,再发生些什么事。
纪晓棠深知秦震担心的是什么,就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爷,你说肃王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纪晓棠问秦震。
“不然你认为呢。”秦震笑,“也多亏了有他们挡在前头,如今咱们还算是轻松的。”
“那宫里会来人吗?”纪晓棠又问。
“太后和陛下都会有旨意和赏赐下来……”却不会派什么重要的人物来。
之前,韩太后已经打发过心腹的嬷嬷来看过纪晓棠。
纪晓棠或许可以找借口,不带煊儿进宫,然而却不能真的不让宫中的人见秦煊的面。
韩太后打发来的,也是纪晓棠的熟人,就是方嬷嬷。到了纪晓棠的产房,众目睽睽之下,方嬷嬷倒是也没动什么手脚,纪晓棠没让她碰秦煊,她也没有勉qiáng,只是结结实实地将秦煊打量了一番,就回宫去了。
“另外,太后恐怕会有旨意,让你带煊儿进宫。”
第一零六章 满月
关于这一点,纪晓棠也想到了。
“她让我带煊儿进宫,我就会带煊儿进宫了!”纪晓棠冷笑,她的语气骤然冷峻,眼神却坚定无比。
秦震就笑了。
纪晓棠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从前她在韩太后面前温柔和顺,也不过是做在表面上。其实,纪晓棠并不惧怕韩太后。要知道,她刚嫁进安王府,前脚跟他拜了花堂,后脚就能拿长宁杀jī儆猴,当着长宁和方嬷嬷的面,说起韩太后来就敢撒泼。
他相信,如果韩太后真的把主意打到秦煊的头上,而因此和纪晓棠正面冲突起来,纪晓棠可以完胜韩太后。
说起来,他心里其实有些期待那样的场面,因为那应该才是真正的纪晓棠。
秦震喜欢纪晓棠为了家人所表现出的聪慧、勇敢,甚至冷酷。
“这件事,都随你的心意。”秦震笑着安抚纪晓棠。
要不要带秦煊进宫,以及都允许谁接近秦煊,在这些事qíng上,秦震完全相信纪晓棠的判断和决定。秦震下定了决心,一定会保护好妻儿,同时他也相信,纪晓棠会是一位相当称职的母亲。
纪晓棠一定会护住秦煊的。
夫妻两人商量了一阵,将该定的事qíng都定了下来。期间,秦煊还醒了一回。小家伙是哭着醒过来的,小~脸蛋皱皱着,显得很是委屈。
纪晓棠忙将儿子抱起来,托在儿子屁~股上的手就感觉到湿乎乎的。
“原来是尿了!”纪晓棠低笑。
秦煊很安静,不爱哭,这些日子,几乎是除了吃就是睡。用纪二太太过来人的眼光来看。这是个挺好养活的小家伙。
之所以秦煊会这样好养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健康的缘故。
一般刚出生的小孩子,他们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如果哭闹,那就是身体不舒服,有需求了。
像秦煊这样的小孩。又不仅仅是身体健康的原因。小家伙的脾气很不错。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一个成熟且快乐的母亲。
纪晓棠就听程嬷嬷讲过这方面的例子,说是孩子的父母都是脾气很好的人,但是母亲却和婆婆有很深的矛盾。母亲在怀~孕期间经常生闷气,结果生下来的小孩不仅身体不好,就是脾气也很别扭的。
这当然是反方面的例子,在纪晓棠这里。根本就不存在这种问题。
这样的秦煊,如果哭闹了。那不是饿了,就是身体不舒服。身体不舒服的原因,绝大多数qíng况就是尿了或者臭臭了。
小家伙脾气是很好,但却受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
“呦。又尿了?”秦震听说儿子尿了,忙就笑着凑过来,伸手也在小家伙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果然是湿哒哒的,“臭小子。尿的不少啊!”
秦震笑。
秦煊没有睁开眼睛,却似乎听见了秦震的笑声,并感觉到这笑声的不怀好意,是在嘲笑他。小家伙就不gān了,他紧闭着眼睛,将一张小~脸皱的越发厉害,一边用力踢蹬着两条小肥腿,一边用力地大哭起来。
这样一用力,秦煊的小~脸蛋立刻就涨红了。
纪晓棠一面轻轻拍着秦煊的后背安抚,一面抬起头来嗔了秦震一眼。
“瞧,都是你给笑的。煊儿这是让你给笑的臊了,你看怎么办吧。”
秦震越发笑不可抑,却在纪晓棠的目光下不得不gān咳两声,勉qiáng止住了笑。
“我将功赎罪,煊儿的尿布我来换。”秦震自告奋勇。
纪晓棠心中暗笑,却也没有阻止秦震。
早有程嬷嬷几个听见了秦煊的哭声,拿着水盆和gān慡的尿布等物进来服侍。
秦震要给亲手给儿子换尿布,几个服侍的人就都偷笑,一面顺从地给秦震打下手。
纪晓棠也笑着看秦震动作。
原来秦震早就留了心,曾经仔细看过纪晓棠和服侍的人是怎么给秦煊换尿布的,虽然动作略有些笨拙,但是一板一眼地,竟也有些模样。
等看着秦震轻手轻脚地给儿子擦了屁屁,又低下头在儿子ròu呼呼的屁屁上亲了一口,然后才给儿子换上gān慡的尿布。
一换掉湿尿布,秦煊的哭声就小了,等被换上了gān慡的尿布,终于感觉舒适了,秦煊的哭声终于停止,一张小~脸也舒展开来,就那么立刻又睡了。
纪晓棠对秦震不得不对秦震刮目相看。
“王爷可真是位好父亲。”程嬷嬷带着人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就笑着赞了秦震一句。
秦震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神qíng分明很是自豪。
“王爷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纪晓棠还将秦煊抱在怀里,笑着轻声问秦震。
“本来是不会的,还是看你给煊儿换尿布,看了几回,也就学会了。”秦震也轻声地说道。
在照料儿子的问题上,只要可能,纪晓棠就会亲力亲为。换尿布这种事,她在秦震的面前不知做过多少次,有的时候,秦震也会过来帮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