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昨天我夜观天象,东北有将星冉冉升起,势必大放光彩。我看将星所在的位置,正对着咱们任安府。阿佑会不会就是这颗将星?!”纪晓棠微微笑道。
“晓棠,你……不是开玩笑的?”两人曾经谈到过占卜之术,纪晓棠虽然话说的谦逊,但是在祁佑年听来,却觉得纪晓棠家学渊源。
“当然不是玩笑。我怎么敢跟未来的大将军开玩笑呢。阿佑,我相信,那颗将星,就是你。”纪晓棠就又道,虽然还是嘴角含笑,但是脸上的神qíng却是认真的。
祁佑年就看出来,纪晓棠并不是开玩笑的。
“若真有将星临世。岂不是说这天下要……乱……”祁佑年说着话。就已经渐渐地压低了声音,而且脸上的神qíng也变得郑重起来。
现在天下一片太平的景象,说这天下要乱。谁会相信?起码就纪晓棠所认得的人中,就没有人会相信她。
但是祁佑年不同。
祁佑年知道许多纪晓棠并不知道的事,他知道,这天下真的可能会乱。
“晓棠。这话再也不要跟人说起。”祁佑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忙就嘱咐纪晓棠。
纪晓棠立刻就知道。祁佑年认真了。
祁佑年认为这天下真的可能会乱?
纪晓棠是因为重生的缘故,所以知道。那么祁佑年又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祁佑年知道些什么?
“我晓得,不会再说。”纪晓棠心中疑问重重,一时却又无从问起。只得先郑重点头应承。
祁佑年见纪晓棠郑重,这才放下心来,同时暗暗握拳。他得加倍的努力才行,只有手里掌握了更多的兵权。才能够护佑一方乃至天下平安,也才能够帮助纪晓棠,保护好纪晓棠。
两个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决定,只是都藏在心里,并不肯当下就说出来。
因为顾着说话,两个人是最后走进上房的。当然穆万杰也跟他们在一起。
席间无话,等众人都散去,纪晓棠才和纪三老爷商量着,给纪二老爷写了一封信。
纪晓棠在信中详细地说了马五的事qíng,并嘱咐纪二老爷一切要小心。至于马五之事,则要纪二老爷暂时保密,谁都不要告诉。
这里面,就包括了纪二太太。
既然连纪二太太都要瞒着,更何况是其他人。
纪晓棠在信中并没有隐瞒县衙中可能有人牵涉在内的事,并说了这件事已经有任安卫所的人接管,且不可打糙惊蛇。
谢知县那里先不能告知,怕的就是打糙惊蛇。
纪晓棠相信,以纪二老爷的聪敏和阅历,读了她的信,必定会处理的非常妥帖。
转眼就进了四月,府试考期将近。
纪晓棠早就看着纪三老爷背熟了题目,又有穆洪打点了,请人领着纪三老爷先看过了考棚。
府试的考棚就在任安府的贡院内,与穆府所在的北官坊胡同隔着四条街,坐马车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纪三老爷看过了考场,更加信心十足。
四月十五,府试第一场正式开考。
不同于县试,府试是由各州府的知府主持,共分为三场,考试内容有贴经、杂文和策论,考的是考生的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
和县试相同的是,只要考过了第一场,就有了进一步参加院试的资格。
所以,这第一场就至关紧要。
如同在清远的时候一样,纪三老爷参加考试,纪晓棠就早早起来,跟纪三老爷一同用饭,然后又到上房来辞别穆洪和沈氏,坐着马车送纪三老爷进考场。
纪晓棠并不是自己来送纪三老爷的,穆洪、穆家英和穆家豪父子三个也都骑着马跟了来,小胖墩穆万杰也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却谁也拦不住他,也一起跟了来,跟纪晓棠一起坐在马车里。
来送纪三老爷进考场的,还不止是穆家人。
祁佑年也来了。
等到了贡院外头,就见来送考生考试的人头攒动,然而纪三老爷这样排场的,却是绝无仅有。
纪三老爷就冲着众人抱拳,说是深感盛qíng,一面还自己打趣,说大家这样对他寄予了厚望,如果他考不过,他就没脸出来见大家伙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文达啊,你别想窄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还年轻!”穆洪说着话,就又抬手要拍纪三老爷。
穆家英gān咳着拦下了穆洪的巴掌。
“爹,纪三弟还得考试,你这巴掌,等着纪三弟考完也不迟。”穆家英生怕穆洪一下子没轻没重,要是将纪三老爷写字的胳膊给拍出个好歹的来,那可怎么办。
“小叔这次一定能考过,我们就等着吃小叔的报喜宴。”祁佑年就道。
“正是这样。”穆家英就给穆洪使眼色,示意,你看,人家祁佑年多会说话。
“小叔,还和县试一样,只不要紧张,一切就好。”纪晓棠则又低低的声音嘱咐了纪三老爷一回。
“晓棠放心。”纪三老爷郑重点头,让纪晓棠放心。
府试他必须得考过,举人老爷的功名他势在必得,不为自己,而是为了纪家。
穆家寨以及马五的事qíng,让纪三老爷进一步认清了,纪家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危机。他只能变得更qiáng,才更有力量保护家人。
为了这个,真的让纪三老爷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他也是愿意的。何况,现在还有纪晓棠押了题目,他根本无需地啃那么些的经书,只要记牢了考试的题目就可以。
如果这样他还不能考过,那么他也就真的不配姓纪,不配做纪家的子孙了。
送了纪三老爷进了考场,穆洪父子三个都还有差事,就先走了。祁佑年则陪着纪晓棠和穆万杰留了下来。几个人就来到贡院斜对过的茶楼上。
穆家早就打发了人,在茶楼包了个临窗的雅间,方便纪晓棠在这里等纪三老爷。
祁佑年陪着纪晓棠到雅间落座,纪晓棠就先叫了些点心,让还没吃早饭的穆万杰填肚子。纪晓棠和祁佑年就只喝茶说话。
四月中旬,任安的天气已经转暖,大家都脱了夹衣,换上了单衫。
纪晓棠端着茶盅,先没喝,而是瞄了一眼祁佑年,忍不住嘴角就含了笑意。
祁佑年今天穿了件朱红的箭袖袍,米分底皂靴,剑眉凤目,整个人英姿勃发。方才这一路走来,纪晓棠就注意到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在偷看祁佑年。
“在笑什么?”祁佑年立刻察觉纪晓棠笑容有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府试告捷
祁佑年这样问,纪晓棠自然不肯说,只说没笑什么,然后垂下眼帘喝茶。祁佑年当然不信,他左右看看,又看看自己。
“是笑我吗?”祁佑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不自信。
为了今早跟纪晓棠一起送纪三老爷进考场,他是特意收拾过,衣裳也是新的。平时跟那些兵士在一处,他是从来不注意这些的。
是纪晓棠发现了,所以笑他?还是他哪里收拾的不对,纪晓棠才笑他的。
纪晓棠抿了一口茶,这才抬起眼帘,入目的就是祁佑年一脸纠结的神色。纪晓棠就知道,祁佑年怕是误会了什么。
“并不是说谎,不是笑你。”纪晓棠这才缓缓放下茶盅来,“方才咱们上茶楼,遇到的人,都在看你呢。”
原来纪晓棠在笑这个,祁佑年一下子明白了。
可是他并不觉得有很多人看他,那些人分明看的是纪晓棠。
纪晓棠今天穿的是鹅huáng的衫裙,虽没施脂米分,也不甚装饰,却肤如凝脂,眉目如画。这样的纪晓棠让他想到“清水出芙蓉”的名句。
那些人分明是看纪晓棠看的痴了。
他总不能将看纪晓棠的人都赶走,只能装作无意地挡在纪晓棠身前,尽可能地隔开那些视线。
心里这么想着,祁佑年却不能说出来。
“阿佑叔叔可受欢迎了。”穆万杰咽下一口海棠糕,抢着开口说道。
“阿佑叔叔怎么个受欢迎法儿?”纪晓棠立刻就笑着问道。
“有好几个人找我娘,问阿佑叔叔定了亲事没有。我娘跟祖母说,她们想将自家的闺女嫁给阿佑叔叔做媳妇哩!”小孩子天真无邪。穆万杰这样说,那就是真有其事了。
纪晓棠就笑眯眯地看祁佑年。
祁佑年的脸就红了。
“没有的事。”祁佑年匆匆地说了一句,一面示意穆万杰不要再说了。
穆万杰就去看纪晓棠。
纪晓棠见祁佑年难得露出这样窘迫的模样,就在心里暗乐。虽是如此,纪晓棠却并没有再问穆万杰,就将这个话题就此放开了。
祁佑年就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最近是有人要给他提亲,不过都被他一口回绝了。他还故意放出消息。说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放出消息的时候。祁佑年存了自己的一点儿小心思。到什么程度算是立了业,那可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纪晓棠的年纪还小。
这么想着,祁佑年的脸上越发地热了起来。为了掩饰,他忙就低下头,端起茶盅,也不管凉热。就一口喝了。
“阿佑,山匪的事qíng。可查出什么头绪了?”
……
纪晓棠和祁佑年在茶楼说话,一直等到纪三老爷从贡院中出来。
“小叔,这一场考的怎么样?”将纪三老爷迎到茶楼上小坐,纪晓棠就问道。
“考的怎样。我也不好说。所有的题目都答上了。”纪三老爷暗地里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
纪晓棠立刻会意。纪三老爷这是让她放心,所有的题目都押上了。
祁佑年并没注意到叔侄俩之间暗地里的jiāo流,但是他会看纪三老爷的脸色。
“小叔这次一定是考过了。”祁佑年跟穆家兄弟是平辈论jiāo。按着道理,也应该跟纪三老爷以兄弟称呼。
祁佑年平常也是这么称呼的。但是每当有纪晓棠在场的时候,他总是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跟着纪晓棠称呼纪三老爷为小叔。
“借阿佑吉言。”纪三老爷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笑道。
几个人略坐了片刻,怕家里担心,就从茶楼上下来,依旧是祁佑年带人前后围随,就回了穆府。
第二天,贡院外面就贴出榜来。
纪三老爷被取在了第十名。
穆家上下一片欢腾。
这第一场录取了,基本上就算是尘埃落定。纪三老爷依旧循规蹈矩地考了第二场、第三场。等到四月二十一日府试放榜,穆家一众人连同祁佑年就都早早地在主院的上房等着了。
穆家豪亲自带着人去贡院看榜。
穆家豪和衙门报喜的人是前后脚到的。
纪三老爷考过了府试,成了一名少年童生,同时取得了院试的考试资格。
穆洪让人厚赏了报喜的人,随即吩咐大排筵席。
“文达是从我穆家这里考取的,我穆家也跟着沾光。咱们家可是从来没出过读书人,这次也沾些文曲星的仙气儿,哈哈!”
穆洪安排了宴席,将所有同僚、好友、甚至左邻右舍相熟的人都请来喝喜酒。
竟然会被称为文曲星,纪三老爷十分不好意思。才过了县试和府试,实在跟文曲星不沾边。要知道,有的人考到老,也不过是个童生。
“况且,我这个童生,还是……”作弊来的。
“小叔别放在心上。”纪晓棠见纪三老爷纠结,忙就笑着劝慰,“外祖父是武人,在外祖父看来,小叔就是很有学问的人了。而且,小叔不会做老童生。六月的院试,小叔就是秀才了。”
纪三老爷眨了眨眼睛,不由得笑了。
穆家这里庆祝,纪晓棠自然不会忘记写信告知清远的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自打她和纪三老爷来了任安,两下里的书信往来就没有间断过。
虽然纪晓棠带足了衣服,还另外带了许多的尺头来。但是天气暖了,纪二太太和纪老太太前两天就又打发人来任安,给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带来许多换季的新衣裳。
纪二老爷更是在信中嘱咐,要纪晓棠看着纪三老爷好好读书,别的事qíng可以暂且不管,考试才是第一重要的。
至于清远的qíng形。纪二老爷也跟纪晓棠说了。
清远一切风平làng静,纪二老爷让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完全不用担心。
这正与纪晓棠的推测相符。
纪三老爷考过了府试,就在穆府准备参加院试。
日子过的飞快,从刚来府城时候的乍暖还寒,到现在,已经是暮chūn时节。
纪三老爷也不是终日读书,他每天总会抽出工夫来。跟着穆洪父子三人练工夫。
穆家的宅子不小。前头特别设了小校场,一切按着卫所的校场设置,只是规模小了。
又是一天chūn和景明。纪晓棠正在上房和张氏一起陪着沈氏说话、做针线,穆万杰就腾腾腾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晓棠姐姐,晓棠姐姐,出去玩。”穆万杰进屋来。跟沈氏和张氏见过礼,就上前抱住了纪晓棠的手。
“没规矩!”张氏就瞪了穆万杰一眼。
穆万杰当然不害怕。他知道张氏不是真心骂他。
纪晓棠早就放下了针线,将穆万杰抱起来,放到自己身边坐了。穆万杰一个小胖墩很有些分量,一般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真未必能轻松抱的起他来。
但是纪晓棠却抱的很轻松。
张氏看着纪晓棠的目光就带着几分赞许。
别看纪晓棠看着纤纤弱弱。却并不真的是纤弱女子。纪晓棠能骑马,而且骑术jīng湛,她还跟着纪三老爷一起。跟家中的武师傅学了些武艺在身上。
张氏自己就是个有力气,会武功的。对这样的纪晓棠颇为认同。
“要去玩什么?”纪晓棠就问穆万杰。
“祖父他们在比武哩,晓棠姐姐快些跟我去看。去晚了,就看不到了。”穆万杰忙就催纪晓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