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智不由暗自思量起来,眸底折射着算计的光,——他已经认定段君翔所说的事就是条约的事,甚至都想把眼前的宴会丢到一边,单独想找个地方和段君翔详谈一番。
可事实上,段瑞德根本不想让段君翔与狡猾的长虹帝国人有牵扯,甚至没有把条约的事告诉他。若中村智了解段君翔,便会很快发现问题,因为他刚才在话里称段瑞德为‘家父’,而他回到段家那么久,始终没叫过段瑞德一声父亲。
并不是因为心里还有怨恨或不满,只是因为他很难接纳别人,哪怕对方是他的至亲。只有夏熙除外,——第一次见到夏熙的笑,他就感觉里面有说不出的暖,连夏熙的声音似乎都带着春风般的味道,就算听不明白所说的内容,却莫名记住了那个声音。
少年人的第一个爱恋对象永远难以取代,恨不得把一腔心思都灌注在心上人身上,只要能成功把夏熙带走,别说称呼段瑞德父亲,就算是和中村智签了那份出卖铁路使用权的条约,他也不在意。段君翔本来就不管什么人生哲理,也不管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他的人生里只有这一句格言:想要的,就去争取。
他就是一条狼崽子,只管不死不休地追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夏熙没有听旁边的对话,也没有吃菜。其实他从坐在这里就一直在强撑,头很疼,胃里很恶心,真实存在的东西和脑中梦到的幻象混乱地堆在一起,眼中的世界异常拥挤。夏熙清楚佐藤隆川今日为什么要把段君翔叫来,也清楚佐藤隆川的盘算,而眼前这三个连给他夹个菜都要针锋相对的男人让他觉得头疼得更厉害,甚至产生一种厌世的情绪。
男人有时候争风吃醋起来,会忘记最初的原因和目的,或者说他们的原因和目的就只出于占有欲,可夏熙完全不理解这种占有欲。
因为如果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绝对不会阻拦对方,也不会把对方强留在身边,比如一朵漂亮的花,不会为了让它长得更好而修剪它,也不会因为喜欢就将它摘下。夏熙喜欢过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过占有心理,就像玩游戏或者谈生意,赢和输、得到和失去,都是有意思的经历,何况占有后依然是一个结局:你喜欢对方,但对方不喜欢你,得到的只是越来越强的掌控感,和越来越空虚的欲望。
而夏熙不缺这些,整个夏家人都不缺这些。所以夏家人从来不屑于做强占这种事,就像夏毅天当年对待他追了一年的男旦,在遭到拒绝后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就像夏琛当时对夏熙的感情深到难以自制,却在知道会害了对方的时候立即选择远离。
得不到喜欢的人或东西又怎样呢,他是夏熙,是夏家的少爷,他可以去拍卖行买下价值连城的珠宝送给对方,可以在德城上空燃放一整夜的烟火作对方的生日贺礼,也可以和朋友一起去最奢华的会所享乐、去赌马场一掷千金地赌马、乘坐私人飞机去雪山上的餐厅品一杯红酒,还可以认真地用一星期的时间做出一个完美的策划案,再耐心地一年的时间执行它,直到成功击垮竞争对手的公司。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美丽的景色和想做的事,他不会狭隘地只盯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人总有很多得不到的,也总有很多能得到的,爱情只是生活里的一部分而已。
——可是对于那些天性偏执又缺乏安全感的人,爱就是想抓住的唯一。
他们没有享受过亲情,也没有真正的友情,他们不曾在有爱的家庭长大,不懂得怎么去爱人,骨子里却对爱有一种偏执的渴望,像飞蛾追逐着星火。人终究是群居动物,有的时候,心里头把什么都看清了,手里有钱也有权利,尝遍了冷暖亦见过了繁华,但一个人坐在钱权堆成的椅子上,总是会生出冷意。
一个人能做什么呢?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在这世上,如果没有另一个懂你又让你觉得温暖和舒服的人能陪在身边,和你道一句晚安或者吃一个早餐,坐在一起随便聊聊天或者仅仅只是安静的陪伴,你遇到的新鲜事没有人能分享,想到过去的回忆没有人倾诉,再成功也会觉得空寂。
夏熙不怕这样的人生,因为他的内心足够强大,可但凡是人,都应该是怕的,甚至包括以杀人为乐的佐藤隆川。
亲人间的缘分要靠天定,朋友间则要靠利益勾连,虽然这个世上有如此多人,但如果找不到那个能让你想要携手相伴一生的爱人,就只能孤身活在被深海环绕的荒岛。蒋战威曾在荒岛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有一天岛上照进了阳光,生出了绿意,就再不想回归到黑暗里。
中村智终于还是忍不住隐晦地跟段君翔提起了条约的事,段君翔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会,才缓缓道:“我之前说过,一共有两件事让家父觉得困扰,其实一件可能是中村司令比较关心的,另一件却是我比较关心的。而这件事正好需要劳烦中村司令,不知中村司令愿不愿意帮忙?”
虽然段君翔一个字都没有讲到铁路条约,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中村智立刻开口:“段少帅何必跟我那么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能帮得上,我一定竭尽全力。”
佐藤隆川知道段君翔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话,只微眯起眼任由段君翔指着夏熙道:“这位先生是帮过我的恩人,还帮助过家姐,家父一直希望能邀请他去南江联邦州做客,但他不知怎么得罪了佐藤少将,被扣在这里。”说着转向佐藤隆川,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可惜我跟佐藤少将不熟,所以想请中村司令帮我美言几句,能让佐藤少将抬手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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