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因为对方的笑容多好看,眉目多惊艳,而是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惦念的人时,那感觉非常奇妙,难以用语言形容。
风把夏熙额前的发丝吹得有些散乱,明亮的眼神在夕阳下竟灼得蒋战威心底发热,甚至想要上前将对方抱住。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一边从夏熙身上移开视线一边重新驱马迈入大门,然后像以往那样目不斜视的翻身下马,夏熙跟在旁边继续唤:“阿战,今天很忙吗,怎么回家这么晚?”
阿战这两个字对蒋战威来说仿佛有种不知名的魔力,回家这两个词同样如此,蒋战威表面上目不斜视,心却跳起来,目光也不由自主的重新放回夏熙身上。对方望着他的模样似乎很不设防,还透着依赖的情态,很容易打到人里,甚至让蒋战威头一回觉得有人能贴他的心贴得这么近。
简直了。
时时刻刻都在勾他。
蒋战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扛住对方的勾引,不能让对方这么轻易得手,——谁知道对方完成任务之后会不会立刻离开这里,消失无踪。于是始终没有回话,只管继续往前走。
饭厅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蒋战威努力用目不斜视的姿态坐到餐桌前,夏熙也坐了下来,望着眼前的一道莲子糕发呆。厨子做的莲子糕是冰镇的,上面放着晶莹剔透的冰块,正冒着丝丝凉气,并且随着夏季炎热的温度一寸寸融化,而夏熙发呆的样子也透着一丝微凉,就像俗世烟火里随时会融化的一块冰。
蒋战威看得心口一紧,——对方是因为他没回答他的问话而生气或难过了吗?
年轻的战王犹豫了许久,几次想要张口,却终究没有成功发声。于是这顿饭吃得比早上更安静,仆人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闷和凝滞,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出声。
蒋战威用余光看夏熙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像小猫一样轻轻的呼气,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让人瞧着就觉得心软。他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想要对夏熙讲一句‘多吃点’,夏熙却在这时放下了筷子,说已经吃饱了,还露出一个很有礼貌的笑,然后很有礼貌的离席了。
他的笑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此刻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又毫无破绽,但不知为何,蒋战威冥冥中总觉得哪里不对。
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笑不该是这样温和乖顺的,而应该是肆意张扬的,他甚至感觉自己见过他肆意张扬的笑,就像骄纵的小王子,于云端上俯视众生,好似全世界都得顺着他的心意,都得依从他的命令。
见蒋战威看着夏熙离开的背影发愣,管家忍不住跟蒋战威多了句嘴:“夏公子从中午起就一直在等您回来,看上去很关心您呢。”
对于蒋战威带夏熙回来的事,管家其实是非常欣慰的。
他们王爷的年纪实在不小了,如今和他一样大的王孙公子们全结婚生子了,可他别说结婚对象,连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这么多年下来,战王府的后院从来没有出现过陌生人,如今能多出一个夏熙,爱操心的老管家忍不住升起了熹微的希望,连看着夏熙的眼神都藏着殷切的光。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蒋战威认定夏熙是被人派过来刻意接近他的,管家却并不这么想。管家也算阅人无数,但没从夏熙身上看到任何功利性或企图心,何况若夏熙天生就有能轻易讨得陌生人喜欢的能力,大方有礼也不矫揉造作,单看他的笑,便能觉得如沐春风。
怕引起蒋战威的不悦,老管家不敢再多说,只讲了这一句就默默闭上了嘴。而蒋战威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始终没有出声,脸色也没有变。
夜渐渐深了。
蒋战威孤身一人去了书房,刚坐下来没多久,听到不知谁家有人在吹笛子。悠悠笛声隐隐约约的随风飘来,里面满是相思和寂寥,扰得听到的人也不由生出几分寂寥。
寂寞对蒋战威来说是常有的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却从未如今日来得这般汹涌。蒋战威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紧闭着的雕花窗往外看了一会儿,干脆转身走向房门,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不仅送来了笛声,还送来了阵阵花香,蒋战威沿着花香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便再次走到了夏熙住的院子。
整个王府栽满了木芙蓉,自然也包括夏熙的这间院子。木芙蓉的花期本该是秋季,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竟在盛夏时分开了花。似乎就是从昨晚开始突然长出了花苞,今晚又接二连三地绽开了花瓣,开得极其繁盛,花香也莫名醉人,而且属夏熙住的院子里开得最多。
大片大片的红色白色纷杂交错,明明是热闹的景象,在月色下却显得有些忧郁。蒋战威在虚掩的院门前站了一会儿,透过门缝看了看花,又看了看里面的卧房,发现整个院子都是黑的,卧房没有点灯,仿佛空无一人。又侧耳听了听,没听到任何声音。
莫名有些不安,忍不住推开了院门,大步走向里面的卧房。只屋内果然空无一人,不安的感觉顿时扩得更大,所幸在这时候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
蒋战威忙顺着呼吸声找过去,才发现夏熙竟然身处于高高的芙蓉树上,整个人斜躺着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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