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出生便目不能视,便说明这是天命之意,又何必多做无谓之事。京城繁华,和山间大是不同,恐难适应。况路途遥远,又多车马辛劳之苦。多谢公子厚爱,是我无福消受。”
池钓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愿和这人多言语,转身低头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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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羽红脚的鸽子转了转圆润的头颅,收回伸出的脚,从窗口扑棱棱飞开了,越过门口的那两棵梨树,往东边飞去。
“燕城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高大的男人微微合上眸子依靠在木床边,散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他仅仅穿着一身普通的麻布衣衫,却仍旧气势逼人。
廿九端来火盆把手中刚刚收到的信烧掉,又用未燃尽的香烛伸进去搅了搅。泛黄的纸张扭曲着变成黑色的柔软碎屑,随着窗口的风飘到外面几点。
“还是一样没有消息。倒是京城那边来了信,说是那位这次动盐政犯了左相的忌讳。被狠狠地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连着之前的那些陈年旧历也都被翻了出来。这下可是彻底凉了圣上的心,惩处且先不论,人现在还在被禁足,甚至连着夙妃那一系都受了牵连。”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来。
“府上的事情有没有暴露?”褚锦河懒懒地合上眼,他的身子于这窄小的木床上有些不合适。
“没有,那些人都以为陛下您还在般若寺里静养,除了我们自己的人,没有人知道您现在在这里。”
阳光在空中扬起点点浮尘,连成一条闪光的线。
褚锦河张开手,握紧了空空的手心,好像抓住了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
财宝,他是喜欢的,美人也是。
他乐于欣赏这世上一切人工的天然的美景,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能够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把那些世间无双的宝物献到他面前。有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前赴后继地为他给出自己的真心。
世间人物,无非如此。
他的弟弟也是,这个医师也没有什么两样。
“把最后的那只信鸽也派出去。给廿一带一句话,让他们明日就进山。记住,要把身上的刀箭藏好,只做普通商贾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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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钓的日子依旧过得很不错。
实际上,他在哪里都能过得很不错。即使是眼盲也无所谓。他私心里认为只要有吃有喝就是好地方,况且这里虽然是古代,生产力却还没有那么落后。
这一日他约摸着时间,是到了林子旁边的那颗桑葚树成熟的时候,便起了个大早,想到林子里去。
但是他却没想到会在门口撞见褚锦河,男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行动无碍。
他身侧多出的那两道呼吸声让池钓心生警惕。
高大俊美的男人微微一笑。
“今日我家里的人以来寻我回京,我有意带陆公子一起回京寻找名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池钓不动声色地暗暗后退一步,惊觉身后却也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他的面色冷了下来。
“既然早就有所应对,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褚锦河朗笑一声。
“公子不必多虑,在下不过在这些日子里见公子素食节衣,生活贫苦。又知所以不忍这等良才美玉埋没山林之间不为人知。欲带公子去京城享一场泼天富贵。”
那两个身强体健的护卫却已经围上前来,半是威胁半是挟持地护在池钓的身边。
池钓无奈地闭了闭眼,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便也没有多做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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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无长物,只有两间带不走的屋子和半篓子杂乱的药草。
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村里的人道别,他们一行二十多人匆匆地在早晨的还未散去的雾气里离开。静谧的山村消失在浓浓的白色里,渐渐隐去。好像这段时间平静的生活也被留下了后面。
“慕浊可是舍不得离开了?这破烂偏远的山村之所,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褚锦河凑近他的脸,用着一种亲密无间的口吻唤他的名字。
他已经换上了一件蚕丝的外衫长袍,长长的外袍拖在地上,露出下面的金色滚边。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惯有的闲适浪荡。
“只是第一次离开这里,所有有些不适应罢了。”
池钓没有动,感受到那人的呼吸扑在他的半边脸上,接着脸上传来属于人手温热的触感。
褚锦河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本那人的一双盲眼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棕黄色里面调出一点点的灰,有种与他本人不符的冷酷意味。
那双眼睛茫茫然地看着空中,好像永远找不到着落的一对鸟。
此刻那人的脸乖巧地靠在他的手心,温顺的,乖巧的,没有抗拒的意味。那一双鸟便也得以暂时安歇在他的手心了。
这的确是个瞎子,不过也是个颇为好看的瞎子。
但是褚锦河要不惜依靠胁迫也要带走他的原因更是不仅仅于此。
就在前些日子,他的好弟弟告诉他,他的身体被那个恶毒的女人下了一种毒。
那种毒粉混在他每天吃下的饭菜里进入他的身体,聚少成多地腐蚀他的筋骨,他的肺腑。也正是因为这种毒,否则他当时受那一刀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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