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好神通。”他咬咬牙,还是问道,“大师是有智慧的人,那么能否解答我一个疑惑呢?”
“说。”
强盗头子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问题,而是先把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
“小人黄旋风,北齐人。”
“大哥,你竟是北齐人?!”一人大惊失色。
黄旋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闭嘴!”
那人立即捂住了嘴巴。
黄旋风继续道:“小人家中原本也是一方地主,家有余财,衣食无忧。我生来便有仆人服侍,衣来张手,饭来张口。”
其他人一片唏嘘,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家父家母笃信佛教,与人为善,平日里架桥平路,施粥施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积善之家。”
说到这里,黄旋风粗粗地喘了一口气,面色胀红,握住了拳头,身上流露出浓烈的悲伤与杀意。
良久,他才低头道:“几年前,先帝下令灭佛。我家人财两失,多亏家中老仆拼死相救,我才逃到了此地,苟且偷生。”
其他人都沉默了,这先甜后苦的人生,令人手脚冰凉。
黄旋风猛地抬起了头,双目赤红,“大师,这世间有没有公平可言?”
谢安歌一怔,回过神来很是自然地道:“自然是有的。”
“那么,公平在哪里?”
黄旋风铁铮铮一个汉子,看起来好像快要哭了。
“有人生而为人,有人生而为仆;有人命若浮萍,有人命逾千钧。这是公平吗?”
嘶哑的声音对这个世道发出了主人最强的嘶吼与呐喊,不甘的灵魂在质问,滋生的野心在躁动。
“这当然是公平啊。”谢安歌将手中的佛珠挂回了脖子上,很轻松地回答。
无论在哪里,绝对的公平都是不存在的,公平永远是相对的。
——当然,谢安歌不能这样回答黄旋风,不然他非得怀疑人生不可。
“六道轮回,因果报应,都是公平的。”
谢安歌目光悠远,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很是平淡无常地道:“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此世为善,功德加身,下辈子自有福报。此世为恶,罪孽深重,下辈子自有恶报。”
“你若欠了谁,下辈子做牛做马地还。这,还不够公平吗?”谢安歌反问黄旋风。
黄旋风哑然,思索良久,最终低声道:“这当然公平。我明白大师的意思了,多谢大师赐教!”
谢安歌点点头,“施主明白就好。”
“那些杀了家父家母的人,我也不要他们下辈子还了,这辈子以命相抵也就是了。”
黄旋风从语气到表情都很平淡,但他的决心却是毋庸置疑。
谢安歌: “……”
我是劝你行善积德,不是劝你报仇雪恨好吗?
一众小弟: “……”
大哥流弊啊!
像是看懂了谢安歌的表情,黄旋风一笑,那张布满风霜的脸露出了一点少年的意气。
“我明白大师的意思,只是身为人子,我有应当做的事。如果这是恶,下辈子,我愿意承担恶报。”
罢罢罢,百善孝为先,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可劝的呢?
黄旋风俯身一拜,“在此之前,我一直浑浑噩噩,与行尸走肉一般无二。多谢大师今日点醒了我,请大师受我一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人狡猾的很,说了一大堆,除了是北齐人外,其他信息是捂得严严实实,一点也没露,想必就算去报仇也有相当大的成算才是。
这样一想,刚刚生出的那一丢丢心虚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些人离开后,谢安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可算是把人给忽悠走了。
然后,他踏上了自己未完的旅程。
法华寺。
建康城内各大寺庙的主持今日在此聚集一堂。
“戒嗔法师,您倒是说句话啊!”下首一僧人催促道,他身穿华丽僧袍,袈裟宝光闪烁。
“阿弥陀佛,老衲无话可说。”老方丈转了转佛珠,平静的目光蕴含着逼人的威严,扫视了下首众僧人。
他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是真不想管这事。
平日里,这些人敛财倒是敛得痛快,一点劝说也不听,如今大祸临头了,才知道抱佛脚。
要不是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哼!
众人一噎,这法师未免也太过耿直了吧。
在一众或中年或老年的主持中,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和尚便如那鹤立鸡群般,格外显眼。
他一本正经,道:“戒嗔法师,您平日里的教诲我们没有听从,这是我们的短视。但是如今陛下有意削弱佛教,这已经不是一寺一庙的存亡问题,覆巢之下无完卵,还请您看在佛祖的面上,予我等指示,共渡难关。”
青年和尚话音一落,他旁边的中年和尚就双手合十,应和道:“智云师弟说的是,还请戒嗔法师怜我同门。”
老方丈看了智云一眼,想到了然,脸色好看了些,没好气地道:“事到临头,老衲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壮士扼腕,断臂求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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