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剥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萧初楼沉默一会儿,缓缓垂了头,低低笑道:“这当真是……叫人如何甘心?”
不甘心啊……
玄凌耀伸手揽住他,手掌轻抚着冰凉的脸颊,道:“这事,虽然离奇,但是只要你与我说,难道我会不信么——”
还有一句没说出来,你说的每句话,即使明知道是哄骗自己的,他又……哪次不相信了?
“毕竟你也在蜀川呆了二十年,为了蜀川做了那么多前人无法做到的事,你的子民定会真心感激与你,不因为你有萧家血脉,而是因为你——是你。”
“只是……倘若只因这个,你何必离开我?”玄凌耀挑了眉梢,眸中疑惑之色深浓。
萧初楼沉默着,没有开口,仿佛下句话就将陷入万劫不复。
他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有些乏了,终于还是低声道:“如果我告诉你……只要天下能够一统,就可以让我回到家乡去呢?”
话一出口,他立刻便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帝王浑身僵硬起来。
过了许久,久到萧初楼几以为自己正在被这死寂黑暗一下下凌迟,才听见对方颤抖压抑的声音:“……这就是,你助我完成霸业的原因!”
到底无法说出利用两个字,玄凌耀按捺下心中苦闷,讽刺的笑道:“你果然……不曾骗我……”
这话听得萧初楼心中疼如针刺,他轻嚅着嘴唇,无法开口反驳。
“对不起……”
他忽然住了口,因为玄凌耀忽然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腕,苍白的手背依稀可见微凸起的淡青血管。
抬头,望见对方幽深如海的黑眸。
听见男人压抑沙哑的声音低低质问:“为何不早告诉我?”
萧初楼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略见颤抖,一股复杂的惆怅夹杂感动从心底涌到眼眶,另一只手覆上对方手背,“早说又有什么用呢?你……终究是一国之君……”
终究要有家室、有妻儿……
“况且,就算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徒惹困扰罢了。”
玄凌耀眯起眼睛,冷声道:“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永远把我蒙在鼓里,自作主张擅自离去,最后,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彻底在世上消——”
声音戛然而止,那个“失”字卡在喉咙间,吐不出。
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某个角落,彻底消没,就连一片灰也不曾留过。
然后,很多年以后,任他再怎么等,再怎么找,也寻觅不到。
萧初楼微微闭了眼:“我以为,生离,总比死别来的好受些……”
玄凌耀压抑的声音大了起来:“这样的生离与死别有什么区别?”
“自然还是有的,”萧初楼抚着男人鬓发,淡淡笑着,“至少你不会以为我死了,至少……心里面多少有个想念。”
一时之间,沉默流淌在小屋内。
烛台上蜡烛流泪,屋外苍穹深黑,寒风冷雨滴滴答答,跌落伤悲。
大半夜就这么在悄然无声中滑过,天色过了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一丝青白的光亮从东边透出来,预兆着黎明。
然而屋子里的两人似乎没有即将迎来黎明的喜悦。
玄凌耀依旧抓着他的手腕,有些艰难道:“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萧初楼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点头。
五指收拢,又扣得紧了些,玄凌耀声音如同极北深海里不见天日的坚冰:“倘若……我以东玄君主的名义与西楚修好免战呢?”
这话听来暗淡低哑,却激得萧初楼心口一紧,倏然抬起目光戳进对方双眼,语气缓慢而冷淡道:“太迟了,早在两个月前,我已经命花林皓装成东玄士兵的样子去西楚边境挑衅了,他在东玄军营呆过,对士兵们的情况都很清楚。”
“萧初楼你——”蓦然竖起长眉,玄凌耀抓的对方手腕紧得勒出血印来,萧初楼没有皱一皱眉头。
拽得泛白的五指终于一点一点松开,玄凌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若朕执意不开战呢,要知道东玄如今正需要修生养息,不、宜、征、战。”
萧初楼这才微皱了眉,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看着男人那张苍白的脸,终究说不出来。
然而他心里想着什么,都被猜得一清二楚,帝王却替他说了,一字一句冷如刀割:“你是不是想说,若是如此,你便带领蜀川,转投西楚!朕说的可对?”
“……”蜀川王浑身一僵,嘴唇轻颤了一下,到底没有反驳。
“萧初楼,萧王爷,你倒是下的一盘好棋!”玄凌耀面寒如霜,冷笑道,“整个天下都是一局棋,就连朕,也是你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
“既然你早知会有今日,又何必……又何必……”
——叫我爱上你!
他眼神冷厉,说到最后喉咙深处微带上了颤音,忽的猛咳了几声,飞快地用手捂住嘴。
指缝间露出的一点暗红,像一只锥子深深扎进了萧初楼摇摇欲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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