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简直像一个天降的馅饼,黝赤族的村民们想都不敢想。
可偏偏它就成真了。
就因为那位坐在遥远富饶王城里的少年王爷一句话。
当年几乎萧王府的所有知情人都以为这位小天才疯了,才会把那么多心血用在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地方。
甚至连一向无条件支持他的朗风都表示了反对。
可是萧初楼的命令异常坚决。
最终,在那过去十多年以后的今日,时光再次见证了萧初楼的高瞻远瞩。
当得知那支西楚军先遣军全军覆没在那座不显山不露水、在行军地图上连个点都没有标识的吉城之时,就连王府的几位,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家王爷无所不能的统领大人们,竟也愣愣地瞪着战报,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西楚军先遣百人队一路突击进入毫无防备的吉城,看见表面上那破烂荒凉的镇子,简直连抢掠的欲望都没有了,但是上面的命令依然要执行。
就在他们大张旗鼓的杀死了数十个手无寸铁的村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上千手持漆黑铁管武器的黝赤族青壮,把惊恐的百人队包围的死死的。
震耳欲聋的一轮齐射之后,暗红色而贫瘠土地上,只剩下几滩血肉。
点燃一把冲天大火,尽数烧了个干净,一地灰飞。
沉默而单纯的黝赤族人,不会允许侵犯自己家园、杀死自己族人的残忍敌人继续存在,更不会允许竟然有人胆敢冒犯蜀川,与他们唯一的王为敌。
他们有罪,只有用死亡与鲜血才能赎罪。
在黝赤族人的眼里,凡是胆敢冒犯王的敌人,就是罪人。
倘若萧王爷一声令下,就凭着这几千人,他们甚至就敢直接冲进西楚,把他们的城墙王宫炸个大窟窿!
即使在蜀川,也没有哪个群族像黝赤族这般,盲目的崇拜蜀川王到如此地步。就如同西楚魇皇教教众崇拜他们的教主。
这场火烧得赤红如残霞,也震动了整个天下。
很少有人知道,吉城下面有一条长达几千公里的密道,直通蜀川边境的嘉陵江蜀道关口,就连通过的士兵军官们都是蒙着脑袋,牵着绳子过去的。
就是凭借着这条挖了整整六年的通道,才有了八年前,那场举世惊人的蜀道关之役,三万终结者大败西楚四十万大军,成就了蜀川王不败的神话。
然而除了这条密道,吉城下面还存在着一座规模巨大的兵工厂,这件头等机密,知晓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甚至在风花雪月四人之中,就只有月凡知道。
倒不是萧王爷信任他多过去其他人,而是月凡掌管萧王府财权,这么大的耗资,他想不知道都难。
起初,月凡也是不解的,不过他素来性情温和,也不会忤逆王爷。
而眼下……还需要问么?
三国战局,这盘风云变幻的棋,萧初楼从二十年前就在布局了。
在蜀川布局,在西楚、东玄布局,一步一步环环相扣。
每一步他都算得八九不离十,整个天下,从大势来看都在按着萧初楼的剧本运转着轨迹。
他唯一算落了的,就是世界上还有一个玄凌耀。
这颗曾经最重要的棋子跳出了他的掌控,甚至还撺掇着自己的心,跟着对方一道脱离理智的掌控。
这可真是……自作孽啊……
此刻,这个直叹着自己作孽的蜀川王,揉了揉皱得隆起的眉心,放下从吉城传来的最新战报,靠在垫了柔软靠垫的太师椅背上。
朗风静静立在他身边,挺拔一如往昔。
书房里,一灯如豆。倒春寒的夜风挂进微敞开的窗子,压得烛台上的火焰四处乱飘。
朗风一皱眉,从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风披在王爷肩上,低声道:“夜深了,王爷还是早点休息吧。”
萧初楼舒眉一笑,宽大的手掌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阿风,这么久以来,本王不在的时候,王府多亏有你了。”
朗风俯着的身子忽然细微一震,他没有抽回手,只是维持着这样接近的姿势,淡淡道:“这本是朗风的责任,不敢辜负王爷期望。”
往昔惯常风流的萧王爷,此刻却并没有旁的意思,他正准备寻个理由打发这个一直陪着他熬夜的男人回去睡觉。
口还没开,书房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初楼——”披着狐裘大氅踏进来的男人,声音陡的戛然而止。
萧初楼愣了一下,这才惊觉他俩的姿势暧昧至极,自己的手还在搭在朗风手上。
天可怜见的,作孽也就罢了,还手贱……
门外的寒风瞬间灌满书房,烛台上的烛火被吹得猛然晃动摇曳起来。
房里的气氛颇为古怪。
耀帝陛下眼神落在那双手上,只是须臾就移开了。他没有说话,抬腿便缓缓踏进来。
“见过皇上。”朗风稍退了一步,不卑不亢垂首跪下。
玄凌耀淡淡看他一眼,摆手道:“平身吧。”
“谢皇上。”朗风长身而起,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一眼萧王爷,紧接着道,“王爷,朗风先告退了。”
萧初楼“嗯”了一声,重新靠回太师椅上。
桌上的烛火依然在乱飘,王爷的眼睛也依然瞅着从进门起就面无表情的耀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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