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威严的嗓音道:“茶放下,人走。”
宫女如获大赦:“谢……谢大王子!奴婢告退!”
楚轻桀说完也不再看她,扭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盯着身为阶下囚的阴戾兄弟。
楚燕急忙又行了一礼,急急匆匆地退下了,临走还不忘关好门。
离开东宫的时候,楚燕娇弱的身躯隐藏在墙角连绵的阴影下边,目光注视着东宫紧闭的朱红大门,那宛如地狱的入口一般散发着阴森而诡异的味道。
连巡逻的侍卫倘若没有特别的任务,都是不敢从这里经过的。
清秀的宫女嘴角边似乎露出一点淡得看不清的微笑,旋即默默退去了。
阴暗的内殿里,二王子楚轻厉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的下巴被楚轻桀狠狠的捏着,喉咙间痛苦地溢出嘶哑的咯咯声。
只是那双目怨毒地盯着这位恨之入骨的兄长,简直像是要把目光变成锥子,企图将人活活钉死。
“楚轻厉,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哼!”楚轻桀阴沉的面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虽然看着仇敌落入己首,但一想到两人之间不可抹杀的血缘关系,大王子殿下就止不住地抽搐嘴角,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
“……快杀了我!”楚轻厉倒也是个硬气的,半点不肯向胜利者低头,又或许是他知道四个痛快大约是自己最好的下场了罢。
大王子轻蔑地勾起一抹笑,朝屏风处瞥了一眼,淡淡道:“师尊大人,您说这个大逆不道的贼子该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物的落地屏风之后果真慢慢淡出一道颀长的人影,浑身包裹在黑袍里面,一双深沉的眼眸仿佛有穿透力般的直扫过来。
“师……师尊……”被楚轻桀提在手里的二王子,忽然脸色大变,变得惨白无比,蜷缩的身体筛糠似的抖着,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错,西楚的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是魇皇教主的弟子,不过唐肃迟先是亲自前往东玄救回楚轻桀,后是一手助其夺回储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暗地策划才一举将二王子一党彻底打残,奠定了现在楚轻桀在西楚皇宫的地位。
很明显,现在出现在此处的魇皇教主,当然不是冲着挽救这个失势三弟子而来。
是的,楚轻厉是三弟子,楚轻桀是二弟子,那么大弟子是谁呢?
唐肃迟确实是极宠爱楚轻桀的,事实上,自从最为钟爱的大弟子于二十年前的宫变中不幸丧生之后,这份宠爱就转移到二弟子身上了而已。
魇皇大人始终坚信,他的大弟子没有死,一定还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最有可疑的就是蜀川。
于是,有了八年前西楚大举进攻蜀川,魇皇教主的意志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然则二十载过去了,别说人了,就连半根毛都找不到。
楚轻桀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般,直接将二王子甩到魇皇教主的脚下。后者惊恐地、瑟缩着往后躲——这位师尊大人的恐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唐肃迟冷冷地望着他,就是看着一个死人,他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伸出两根长的过分的枯瘦手指伸向对方……
“不!不——师尊……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我?!”楚轻厉像是不住地挣扎着,血色慢慢从他全身抽干似的退去,仍是不甘地哀嚎着,哀嚎着这个至死都不明白的疑惑。
虽然楚轻厉行事向来阴狠毒辣,可是对于这位实力恐怖的师尊,他从小就不甘丝毫的违逆,可是究竟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师尊从未给他过好脸色!甚至亲自处死他?!
唐肃迟冰冷的眼神出现一丝波动,他垂下头,用极低极低的——仿佛从地狱里荡出来的嗓音,似讥似讽道:“到了地狱,告诉你那个淫荡的娘,本座可以不计较她几十年前设计陛下离开本座,但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不该为了让你即位而害死了陛下!”
唐肃迟从二王子惊骇莫名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日渐老去的脸,褪去了年轻的风华,容颜不在,霜白的两鬓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逝去的岁月,流走的时光。
“你……你竟然……呃啊啊啊——师尊……求你住手……啊——”楚轻厉疯狂地抓着自己的皮肤,滚烫的却渐渐干瘪的皮肤,尖锐的痛苦是他无力思考,大脑彻底混乱一片,只是凄厉的嘶喊着……
最终定格在一声尖叫上,戛然而止。
唐肃迟古井无波的目光流淌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世人只是道他唐肃迟在西楚创立魇皇教,与王室永蒂修好,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受尽子民信徒的崇拜与信仰,却生生世世不能踏出西楚半步,为的是什么?!
为了那个人,他宁愿终身隐藏在黑暗的帷幕背后,双手血腥染满,默默陪伴在那人身边。
看他后宫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儿孙满堂,为他守家国霸业,荣华滔天。
一拌就是四十载,没有一句怨言。
倘若有一天,他下了黄泉,那个人可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一等四十年?
还是恨他,害死自己的妻儿?
他藏起眼中的悲哀,冷漠地将这具抽干鲜血的死尸丢开,也没有再瞧楚轻桀一眼,转身默默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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