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里太危险了,请退后。”北堂昂心惊胆战地皱着眉,一面小心翼翼地往上提长枪,一面注意着这两位东玄和蜀川的君主,生怕有个闪失,那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轰隆隆的雷鸣声怒吼着滚过青灰色的苍穹,阴沉的乌云一层一层厚厚地压迫下来,风雨欲来。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人拉上悬崖,本就伤势严重的耀帝陛下和萧王爷,心中一松气,瞬间同时脱力倒在地上。
玄凌耀还好一些,毕竟被北堂昂寻到的时候至少补充了一些水和食物,可是萧初楼经过几番大起大落,若非有大宗师的底子支撑着,几乎就要支持不住了。
“……凌耀,你……”还要再杀死我一次么?
萧初楼嘶哑破碎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他苦笑着,望着男人近乎惨白阴沉的脸,那充斥着悲愤赤红甚至疯狂的双眸,还有那手——玄凌耀伤痕累累的右手正掐在萧初楼脖子上,剧烈的颤抖着。
这位东玄年轻的帝王,此刻脏乱着一身不整衣冠,毫无半点身为君皇的仪态,乱糟糟的发,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白霜,好像这短短数日,让他蹉跎了十年。
玄凌耀死死地掐着萧初楼,掐着这个混球,总是要从他身边逃走、一丝想念不留。
“萧——初——楼!我真恨你……”
玄凌耀牙齿挫得咯咯响,整个人都在打着抖,手中那细长的脖子,似乎只要再用点力,就能扼断!
只要这人死了,只要他死了……再没有人能令他如此大喜大悲,痛彻心扉!
真是恨你啊,就算死也要欺骗,我真恨,也恨自己,总是上当,总是这么傻傻的被你耍的团团转!
就差那么一点……你就要永远消散,再也寻不到,再也看不见……
萧初楼,你好狠!你好狠呐!
“别杀我……”萧初楼艰难地抓住对方的爆出青筋的手臂,哑声几乎带了颤音,“凌耀,我不想死……”
萧初楼的手也在抖,像是害怕极了,恐惧极了,甚至于在哀求。
“我怕……我死了,你会、哭……”
玄凌耀忽而浑身一震,他想笑,想大笑,哭?他怎么会哭?这种大骗子要是死了才好——
死了才——好……
“啪嗒……”冰凉的液体奔涌出男人通红充血的眼眶,缓缓淌过苍白的脸颊,一声一声、一下一下,滴落在萧初楼脸庞。
“轰隆——”一声惊雷在崖顶上炸响,阴沉沉的乌云似终于托不住沉甸甸的负累,像是洪水泄了堤,哗啦一下倒出了瓢泼大雨,顷刻就朝那荒凉干裂的茫石山崖冲刷而去。
豆大的雨点打在几人身上,瞬间淋得湿透。
“为什么——”玄凌耀慢慢放松了手,捂住自己湿热酸涩的眼睛,他拼命想要擦去那泪珠,拼命地抹,却如断了线的珠帘般一颗颗不停滚落,无论如何也抹不掉,只是手上的血迹抹了一脸,好不可怖。
这个在满朝文武面前从容强大的耀帝陛下,再也藏不住脆弱,嘶音哽咽:“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你分明答应过,要等我回来。
说好绝不放开手,可是走到绝境路口,你决然离开再不回头。
我们说好一起老去,看细水长流,可你的承诺,终究只是,一句空口。
“你总是要走,总是要走……”玄凌耀心头悲喜交集,这凄厉的大雨狂风像是刀子一般一刀刀割在他心头,痛楚万分,如鲠在喉。
久违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在两人身上。
萧初楼紧紧闭上眼,用力按住那人的头,按在自己颈后,背脊不像样的削瘦。
萧初楼哭了。
这个二十年来几乎都绝少哭泣的蜀川王,他抱着失而复得的男人,抓着他废掉的手臂,摸上那人的发,那沾上霜的鬓发啊,还有布满泪痕的脸颊。
忽而,那藏在心里执着了二十年的东西,一瞬间分崩坍塌!
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哭得手足无措,哭得语无伦次。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怕,怕你也随我走……”
“玄凌耀,我错了,我不要死,不想死……”
“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不想失去你……”
“我不走了,永远待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萧初楼颤抖着不住地抚摸男人脊背,通红的鼻尖胡乱地磨蹭对方颈项,嘶哑低沉到极点的嗓音几欲失声。
我不走了,哪里都不去,不走了……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慢慢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话。
玄凌耀一震,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抱紧了他。
你留也好,你走也罢,你强势也好,不能动了也罢,我都认了啊,我都认了……
你要我活着,我就活着,哪怕独自一人,行尸走肉。
你若死了,我不会寻死,我会发疯。
这话,玄凌耀深深藏在心底,没有告诉他。
两人静静抱着,水珠和泪水混在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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