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无笙看着一脸纠结的鹿鸣,淡淡开口道:“我今日来,是为了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鹿鸣有些疑惑,忍不住张口询问道:“好戏?”
桑无笙点点头,神色微敛道:“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怪我。”
鹿鸣沉默片刻,忽而抬起头来,眼角微挑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桑无笙被他眉角眼梢翩然而过的风qíng弄得心神有些乱,僵硬的扭过头去,睫毛微颤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就不想问问是关于什么的吗?”
鹿鸣勾起嘴角一笑:“反正无论如何都会去,为何还要问。”
桑无笙眉眼舒展,心qíng不知为何变得好起来,轻声对他道:“你随我来吧。”
鹿鸣点点头,正yù推门而出,忽然想起宅子外面的眼线,有些迟疑道:“我们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桑无笙轻描淡写道:“那些人方才都已经被我解决了,无妨。”
鹿鸣微微囧了一下,这霸道总裁的既视感究竟该用什么表qíng面对才好。
两人出了宅子,鹿鸣便亦步亦趋跟在桑无笙身后朝前方走去,两人相隔一直是半米的距离,自始至终没变过。桑无笙心中有些好笑,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身后的鹿鸣,只见他嘴唇紧抿,神qíng严肃,让桑无笙忽然想起在那个没有四季更替和时间流动的神秘空间里,对方似乎也一直保持着这幅表qíng。
桑无笙心底顿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无奈,这人为什么一面对他时都是这样一副戒备的样子?明明在他顶着景陌的身份与他朝夕相对时,他向来都是一副暖如煦阳的温吞模样,怎么一到他这里就全都变了。
想到这里,桑无笙十分不悦地瞅了鹿鸣一眼,扭过头去抿着嘴一言不发。心中却在狠狠地嫉妒着景陌。呃,虽然景陌说白了也还是他自己,但他就是感到分外不慡。
鹿鸣被桑无笙这莫名其妙的冷眼盯得警铃大作,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桑无笙莫非这么早就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劲敌来看待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qíng才让他如此不高兴?
结果,俩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地走了半个时辰。桑无笙在吃自己的醋,鹿鸣则是绞尽脑汁地回忆他究竟说错了什么话。
走了半晌,桑无笙忽然在一座高楼前停下,沉声道:“到了。”
鹿鸣顿住脚步,抬眼一看,了然道:“这是贺家的藏书阁。”
桑无笙点点头,然后道:“敛住气息,我带你上去,千万不能打糙惊蛇。”
鹿鸣嗯了一声,迅速将气息收起。桑无笙便立即靠近他,伸手揽住鹿鸣的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带上了天空。
耳旁风声呼啸而过,景物随着视线飞快划下,鹿鸣被吓得脸都发白了,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忍不住哆嗦着紧紧揪住桑无笙的衣袖,闭上眼不敢再往下看。
桑无笙嘴角微微勾起,用力一跃,便带着鹿鸣停在了高楼边那巨大的雕花木窗上,这里正好能容下两个人的位置。
鹿鸣心有余悸地望了窗外一眼,拍了拍胸口的位置,顺便冷冷瞪了桑无笙一眼。这么危险的动作难道事先不该提醒他一下,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吗?这桑无笙根本就是故意的。
桑无笙也不气恼,反而抓起鹿鸣的手,指尖轻轻划过鹿鸣手心的位置,写道:“楼上有人。”
鹿鸣被桑无笙的动作弄得手心有些痒,忍不住将手用力抽了回来,竖起耳朵听着楼上时不时传来的动静。
“无论如何,等事成之后,你都必须放我离开。”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向起。
鹿鸣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说话的人竟是贺青辞的亲生母亲,许愁烟。
“放你离开轻而易举。”低沉温和的声音接口道,“但你必须保证,他能完完全全属于我。”
说话的人正是贺远岐。鹿鸣心中凛然,神色一紧,这贺远岐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许愁烟忽然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和刻薄,用鹿鸣从未听过的语气开口说道:“谁会想到,声名远扬的贺家家主贺远岐,竟是个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的混球呢?”
贺远岐轻笑了一声,然后淡淡道:“谁又能想到,一贯温顺懦弱的贺家二夫人,竟是那位传说中嗜血如命的魔界妖女绒月呢?”
鹿鸣心头一凛,眸光蓦地沉下,抓住桑无笙衣襟的手慢慢攥紧。
许愁烟冷声道:“当初嫁给你是实属无奈之举,贺青辞也并非我的亲生孩子。这么些年来,他体内深埋的虫蛊每日都以灵药喂养,现如今已过去五年,虫蛊也已成熟。十五日后,虫蛊必定会发作,届时你若夺舍成功,便放场大火将我的宅子烧毁就行。”
贺远岐道:“替你去死的人选走了吗?”
许愁烟冷漠的开口道:“我养了芙姝这么些年,也该是她报答我的时候了。”
鹿鸣听到这番话,心中无疑掀起滔天巨làng,所有一切疑问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贺家作为修真界四大炼器宗族之一,长子贺青辞即便是庶出,身份却依旧尊贵无比,如何能让柳絮云公然欺rǔ到如此境地,由着资质卓越的长子常年服用毁去灵根的□□。原来,所有一切都是贺远岐暗中在背后cao纵,并借柳絮云之手,常年服用灵药供养着体内的虫蛊,只为了成功夺舍贺青辞这副极具天赋的皮囊。
说到底,柳絮云也只是贺远岐安置在鹿鸣身边的一枚棋子而已。而贺青丘此前的yīn谋,或许早就已经被贺远岐识破,只是冷眼旁观,等着贺青辞获罪后被关押到几乎无人踏足的赤玉山上,正好方便他夺舍。
这样一来,贺青辞就算死在了赤玉山上也不会有人起疑心。只是中途生出变数,鹿鸣竟然揭穿了贺青丘的yīn谋,这才打乱了贺远岐的计划。
鹿鸣背脊阵阵发凉,联想到贺青辞这辈子的悲惨际遇,心中不禁凄凉冷然。不是为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而是为了书中那位最终魂飞魄散的大反派贺青辞。
贺青辞这短暂的一生,自出生那日起,就已经注定了悲惨的结局。他深陷在漩涡中无法自拔,只好拼命挣扎着逃开。当他终于离开贺家,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了新生,却发现缠绕在身上那张网早已不知不觉融进血ròu之中,此生终究无法逃离。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叹。
☆、第十八章 逃离贺家
厚重的云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月明星稀,广博的大地被银色月光覆盖,清冷而静谧。石板小路上,鹿鸣和桑无笙并排而行。两人都沉默不语,连空气似乎有些压抑。
许久后,桑无笙才打破沉默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鹿鸣一愣,继而垂下眼帘道:“我会尽早离开的,至少得先安顿好芙姝和景陌才行。”
又是景陌!桑无笙几乎咬牙切齿,连芙姝他都考虑在内了,唯独漏了他桑无笙,这怎么能忍!
鹿鸣被身旁不断传来的寒气弄得莫名其妙,有些奇怪地看了沉着张脸的桑无笙,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了?”
桑无笙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能等鹿鸣反应过来,忽然猛地一个转身,施展出灵气就急忙飞身离开。他走得很急,动作显得有些踉跄,甚至还一不小心踢翻了石板路旁安放的花盆,看上去又好笑又láng狈。
鹿鸣看着桑无笙渐渐隐去的背影,平静无澜的表qíng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刚才桑无笙那表qíng完全就是怒火中烧啊,他是不是无意中又说错什么话了?
鹿鸣扶额哀叹一声,果然主角和反派永远是不可调和的危险存在,以后说话还是要三思熟虑才好。
鹿鸣回到屋内,糙糙收拾了一会儿便躺到了chuáng上。心里装着太多事qíng,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鹿鸣来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周围黑漆漆一片,目所能及的地方皆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鹿鸣心底泛起一丝不安,抬脚便朝前方奔去,可无论他怎么跑,却怎样都摆脱不了这无边的黑暗。
鹿鸣跑了好一阵,这才体力不支的停下来,双手杵着膝盖,弯下腰来猛喘着粗气。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清晰,周围虽然漆黑一片,却不知为何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身影的轮廓。
那个身影慢慢靠近他,空气中似乎还带着一缕淡淡的药香。鹿鸣浑身一僵,背脊发凉,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离他仅仅十米的身影,呼吸抽紧,一动不动。
正在这时,周围那浓重的黑色竟忽然像墨迹滴入清水中一般,慢慢向四周散去,片刻后便被一个鸟语花香、树木丛生的陌生地方所取代,鹿鸣这才有机会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
那个人眉眼淡漠平静,周身仿佛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寒气,远远看去,仿佛一朵遗世孤莲,让人无法亲近。他身着一身白色布衫,黑色长发被一根墨绿色发带随意的绑在身后,随着微风徐徐摆动,黑色瞳眸静而无澜,此刻正静静望着鹿鸣,嘴唇轻抿。
鹿鸣看清了他的容貌,心头猛地一跳,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人的容貌几乎和自己几乎丝毫不差,应该说是同贺青辞本人这副身体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对方看上去年纪稍长了几岁而已。
鹿鸣嘴唇动了动,心底忽然泛起一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道:“你是……贺青辞?”
那人淡淡的看了鹿鸣一眼,嘴唇微启道:“是我。”
鹿鸣心头一紧,开口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贺青辞眼眸轻转,伸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一旁开得正盛的花朵,睫毛垂下,轻声道:“这里是你的梦境,我也只不过是你臆想出来的幻觉而已。”
鹿鸣皱着眉道:“我的梦境为何会出现一个从未看到过的人?”
贺青辞手指忽然顿住,许久后方才道:“你整日对着镜子,想到我也是正常的。也或许是,你的身体里尚且还有我本人的一丝记忆。”
鹿鸣默,这个梦境还真是略奇葩,若真是身体里残留着他的记忆,那么和他jiāo流应该没问题吧。心里这样想着,便开口道:“你今日忽然出现,所为何事?”
贺青辞淡淡道:“你来这个世界已经将近半年,应该已经清楚了我所经历的一切。贺远岐并非我的亲生父亲,当年将我带入贺家,只是看重我的资质,并接柳絮云之手,在我体内养了虫蛊,好让我根基发展稳固,灵气也更充沛丰盈,并封住我体内的灵气,好让他能顺利夺去这具更加完美的身体。但你需谨记,如若三年内不能解开身上的虫蛊,虫蛊便会反噬ròu身,破坏根基,一辈子都无法修行正统的修仙之术。”
鹿鸣心中一冷,开口问道:“所以,你得知真相后不愿被贺远岐夺舍,这才逃出贺家,无可奈何踏上了魔修之路?”
贺青辞嘴唇微微勾起,眼神中略带嘲讽:“如果不是后来认识师父,成为了魔修,我早已死在了贺家,被贺远岐夺去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