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厄运天降,贺青辞却在之后的五年时光里,灵根忽然不知缘由地被毁坏了,起初只是以为生了场大病的缘故,后来却开始一蹶不振,连最基本的灵气都无法灵活的使出来。
那贺远岐寻遍天下名医却都治不好他,便开始对他日渐疏远,最后竟到了不闻不问的程度,任由母子二人被当家主母,也就是贺青丘的生母柳絮云欺□□骂,克扣伙食零用,在贺府的日子举步维艰。而那贺远岐虽有所耳闻,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意训斥了柳絮云两句,也就随她去了。
就在鹿鸣穿到这本书前一天,贺青辞因为母亲生了病,悄悄跑到后院偷了只jī打算给母亲熬汤喝,却不曾想中途竟被掌管贺府膳食的胖厨娘给发现了。
那胖厨娘也是个坏心肠的,平日里就喜欢欺凌弱小,阿谀奉承。逮到这么个向大夫人献媚的好时机又怎会轻易放过,当下便把贺青辞扭送到了大夫人跟前,诬赖贺青辞时常到厨房里偷东西吃,甚至还敢偷喝只有贺远岐才有资格享用的灵糙羹汤。
原本这也不算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柳絮云却有心发难,摆出一副杀jī儆猴的模样,用鞭子狠狠抽打了贺青辞大半个时辰,又让他顶着烈日跪了半天,这才放过了他。
可悲当时竟连个求qíng的人都没有,甚至连他生xing胆小懦弱的生母都躲在屋内不敢出来。贺青辞无力反抗,只得拖着原本就病弱的身子硬生生受了这数百鞭子,还顶着烈日跪了许久,最后因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总的说来,童年不幸导致内心yīn暗,是他之后彻底坠入魔道的根本原因所在。
正在这时,一名家丁急忙跑了过来,隔得老远就朝鹿鸣大声喊道:“大少爷,大夫人唤你到膳房去喝药。”
鹿鸣蹙眉,喝药?大夫人岂会这么好心提醒他喝药?
那家丁看鹿鸣站在河边迟迟不动,急得大叫:“若再迟些连我都要遭殃,还不快走!”
鹿鸣眼波无澜,缓缓走了过去,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我都快忘了,上次喝药是什么时候的事qíng了?”
那家丁一边忙着推鹿鸣朝前走,一边不耐烦道:“大少爷,您这是患了失忆症不成?这汤药每日都要喝一大碗,一连喝了近五年,这种事都能忘记?”
鹿鸣没有接口,心中却有了计较。他依稀记得,贺青辞原就资质上乘,乃万中无一的地灵根。只可惜在他九岁的时候,曾无意中闯入了贺家秘境,不曾想刚进去就被恶shòu所伤,幸亏贺家长老发现了秘境有异动,前去查看时方才发现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贺青辞,便急忙将他救了回来。
贺青辞虽捡回了条命,但身体受创严重,加之受了巨大惊吓,紧接着便生了场大病,足足在chuáng上躺了大半年才勉qiáng能动。可悲的是,经此大劫,贺青辞受创颇大,根基由此而坍塌了,灵根也就彻底被毁坏了。
鹿鸣寻思,一向听话乖巧的贺青辞,因何会无端闯入设下重重迷阵的秘境暂且不提,这药几年前便由大夫人经手,且每次她都亲力亲为监督他喝下,若说没什么猫腻那还真有些不大可能。
鹿鸣一边想,一边随那家丁穿过一座假山,再沿着石板路走了一段路,这才到达了膳堂。
鹿鸣走了进去,抬眼朝前方一看,只见一名面容姣好,浑身贵气的美艳妇人,此刻正慵懒地斜躺在正前方的软榻上。
那软榻用上好的皮毛铺摊开来,榻身由黑色檀木雕成,还镶嵌着许多珠宝。而那妇人身着一套雍容华贵的金丝绣线长裙,发间斜cha着碧玉凤钗,眼角微微上提,看上去妖娆勾人。只是眼中神qíng却极具傲慢之色,整个人与陈设简陋的膳堂看上去格格不入。
鹿鸣心中了然,这女人应该就是贺家主母,大夫人柳絮云了。
鹿鸣回想着记忆中的小说qíng节,文章虽只用寥寥几笔就概括了这位大夫人的身份,但却让鹿鸣对她的狠辣绝qíng印象颇深。
那是因为,贺青辞童年遭遇的种种不幸,几乎都是由这个女人一手造成。
☆、第五章 蛇蝎心肠
这大夫人名叫柳絮云,是炼器四大宗排位最末的柳氏一族,族长柳成鹤同一名姬妾所生的庶女。
起初,与贺远岐有婚约的是另外一名柳家嫡女,可就在在临出嫁前几天,那嫡女非要吵着到马场骑马,只是没想到竟一去不回,在上了马之后,那马忽然狂颠起来,最后那嫡女竟坠马活活给摔死了。
柳家家主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之中,本想让婚事就此作罢,可那柳絮云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不知何时与贺远岐私下定了终生。贺远岐被勾得失了魂,无论如何也要娶她回家。柳家起初觉得于理不合,不愿将柳絮云嫁过来,但看贺远岐态度qiáng硬,也不敢得罪于他,无奈之下,只好qiáng忍伤痛匆匆替那嫡女办了丧事,便让柳絮云代替嫡女嫁入贺家,做上了这贺氏宗族的当家主母。
鹿鸣因为前世父母去世的早,很早就踏入了娱乐圈,接触的人也是三教九流。识人辨物、察言观色,这些能力一样也没落下。这大夫人样貌艳丽,但一看就是个刻薄之人,并非什么善茬。且根据那篇种马文里作者叙述这段往事时的语气来看,柳家嫡女坠马而死这件事,与这柳絮云关系颇大。
鹿鸣收回思绪,站在门口正yù上前。那柳絮云看到了鹿鸣,傲慢的神色忽然迅速敛去,换上一副虚伪至极的笑脸,朝鹿鸣招了招手道:“青辞,你来啦,快过来。”
鹿鸣走了过去,微微颔首道:“大夫人好。”
柳絮云拉着贺青辞到她那软榻上坐下,轻笑着瞪了他一眼,开口数落道:“青辞莫非还在怪我不成?今日竟是连母亲都不愿喊了。”
鹿鸣闻言,心中冷笑不止,母亲二字岂是随口就能叫的,何况还是蛇蝎心肠的后母?当下便沉默起来,低头不语。
柳絮云见鹿鸣一言不发,便接着哀叹一声,眼眸染上一抹愁色,幽幽开口道:“昨日之事确实该怪我,那胖厨娘非诬赖是你偷喝了老爷的灵糙羹汤。正所谓子不教不成器,老爷将你jiāo由我管,我哪能不从?这才稍稍惩罚了你,好让你记得自个儿的过错。后来我越想越不对,你向来乖巧听话,哪里会做出偷喝灵糙羹汤这种坏事来,于是就派了人去仔细调查了一番,竟是胖厨娘那贱人起了贼心,悄悄将汤偷去拿给自家外甥喝了。”
鹿鸣无语,被抽了几百鞭子,还被罚跪在烈日之下半晌,竟只是稍稍惩罚?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真是一流。
柳絮云心疼地伸手摸了摸鹿鸣的头,俨然一副慈母做派,接着道:“不过青辞放心,那胖厨娘偷吃灵糙羹汤在前,诬赖贺家大少爷在后,如此恶妇岂能留在世上。方才我已经派人将她活活打死了,也算是替你出了口恶气。”
鹿鸣闻言,惊愕得抬起头来看向柳絮云,满眼不敢置信。那胖厨娘虽然奴颜婢膝,趋炎附势,但区区一碗灵糙羹汤也罪不至死,这柳絮云竟如此狠毒,说杀就杀。人命于她而言竟如糙芥,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柳絮云看到鹿鸣的表qíng和反应,眼中闪过一抹得色,朝着站在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将那胖厨娘的尸体抬上来,让大少爷出出气。”
那小厮答了声是,便一路小跑着出去了。不大一会儿,胖厨娘的尸体就被抬了上来。
那厨娘浑身是血,身上能看得到ròu的地方几乎都被皮鞭抽烂,森森白骨隐约可见,加之血液凝固在上面,看上去仿佛从血坛子里浸泡过一般。她双眼瞪大,目眦yù裂,显然死得极不甘,她估计到死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送了命。
鹿鸣虽然以前见过死人,但却从未看到过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他瞳孔不由得紧缩,呼吸骤然一窒,拳头握得死紧,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发出惊呼声来。
柳絮云眉头微蹙,抽出怀中的丝绸手绢,捂在鼻子上,有些厌恶地开口道:“快抬下去吧,免得污了大少爷的眼。”
小厮立刻上来将尸体抬了出去,鹿鸣这才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手心不知何时已全都是汗。
说句实话,他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大风大làng,也躲过了多少yīn谋算计,这才渐渐混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即便如此,却还真没碰到过类似这样yīn狠的事qíng。
但他深知,柳絮云此番做法完全是杀jī儆猴,意义皆是为了震慑于他,更是给他提个醒,不要妄想在她眼皮子底下翻腾出什么花样来,不然这就是他将来的下场。
在柳絮云眼里,分明只有尊卑,没有对错。
鹿鸣心中冷然,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物,竟然被他给撞上了,而且看样子还是眼中钉ròu中刺的存在。而且如今的他无依无靠,根本无力与她对抗,若想安然活下去,还需与她迂回周旋,消除柳絮云的戒备之心,才能方便他今后行事。忍耐固然令人憋屈,但却无疑是现阶段最好的应对方式。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柳絮云看到鹿鸣的神色晦暗莫名,深知目的已经达到,仿佛方才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扭头朝一旁的侍女道:“我都差点忘了,快去将大少爷的药汤端过来。”
侍女颔首称是,便走向膳桌前,将一碗药汤端了过来,径直送到了鹿鸣跟前。
那药汤冒着几丝热气,浓重刺鼻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加之刚才胖厨娘的尸体被抬进来时,空气中一直不曾消散的血腥味,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几乎让人作呕。
柳絮云看鹿鸣迟迟没有伸手去接,眼眸一转,勾起嘴角,伸手接过了那只白瓷碗,凑近唇边轻轻一chuī,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递到鹿鸣跟前轻声哄道:“青辞,快趁热喝了吧,这灵药可是老爷特地派人从那昆莱仙山的秘境中采摘来的,整个修真界喝得起这灵药的只怕也屈指可数,可珍贵难得着呢。”
鹿鸣闻言,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底却已经翻起了巨làng,细细的薄汗顿时布满了光洁饱满的额角。
这药,他到底喝还是不喝?
☆、第六章 路遇不平
柳絮云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眼眸直直地看着鹿鸣,一语不发,手里的药碗却没有动过。
鹿鸣垂下眼帘,继而抬起头来,眉眼变得平静无澜,伸手接过碗,毫不犹豫地仰起头来一口喝了下去。
这药极难喝,苦涩的药味充斥在口腔和鼻息间,鹿鸣qiáng忍住胃部的翻搅,紧紧咬住嘴唇,这才不至于张口吐出来。
联想到这两日的所有遭遇,鹿鸣忽然有些同qíng起贺青辞本人来。明明是尊贵无比的贺家大少爷,却无端受尽侮rǔ,甚至低人几等,连奴仆都敢对他大声喝斥;明明是毁坏灵根的穿肠毒药,却还是得装作不知道,一碗又一碗,一喝就是数年。若非今日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些,又怎能理解他的个中辛酸?
柳絮云目光紧盯着鹿鸣喝下了药,这才放下心来,慢悠悠地开口道:“听说,昨日你与青丘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