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酱油,一坛豆油。”
宝锋和苗儿一边一个蹲在姆妈身旁,眼睛都直了,口水哗哗直流。
二婶倒吸一口凉气,兴奋得满脸通红,手下不停:“啊!介好个东西都有啊!喔哟,这油清亮的,城里供销社都买不到的。这是,这是蒲瓜干,这是南瓜干……哈!居然还有花生糕!富贵,几只瘦鸡能换这许多东西啊?不亏,一点也不亏,侬当真好本事!”
“哪里有这么赚的事?二婶要么你去试试看?”
曹富贵大呼世道艰辛,这些东西可都是阿奶拿出棺材本买的,只有那几只一把骨头的鸡,哪个傻子肯给这么多东西来换?
“好了!”阿奶看媳妇兴奋过度,横了她一眼,笑道:“把东西都收起,挑些做年夜饭。”
“哎,二婶,这些都放我那个米桶里可放不下啊!要么你分分开……”曹富贵嚷道。
二婶手一顿,讪讪笑道,都是自家人,分什么侬的我的,哈哈哈。
阿奶一记巴掌拍到大孙子后脑勺,让他安份点,一家人还说什么戳心话,不要得理不饶人。
家里这一堆吃食都是富贵淘寻来的,什么分桶吃的法子自然就不了了之。
二婶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在意侄子刺她几句,像是只贮食的松鼠,招呼男人和孩子们一道,赶紧把好东西都收起来,这么一大堆让外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哎,等等。”
曹富贵伸手从筐里捞出那盒加气血的“花生糕”,另外还有一盒不起眼的小药膏。
转身一看,小乔坐在边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边,嘴角似乎还啜着丝笑意,见他望过去,就仿佛一只刺猬竖起满身尖刺似的,挺直了腰杆,也定定看向他。
“富贵,那是甚?倒是蛮细巧的。”王柳枝装作不在意地瞟了眼大侄子手上那只精致的小盒子。
曹富贵呵呵一笑:“给小乔治断腿的,二婶你要来点不?”
二婶啐了他一口,乐呵呵地搬吃食去,不管他!免得又被这小混蛋夹枪带棒的说嘴。
快步走到小乔跟前,曹富贵正想说什么,看到拖油瓶腿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夹板,他一拍脑袋,哎呦一声,想起来了——想换药,自己可不成,别换药不成反把这小子给弄瘸了。这事还得找专家。
富贵也是急性子,更想看看老祖宗方子和药效写得如此神奇的灵丹妙药,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捏着手里的药盒,都没和小乔说上一句话,转身匆匆就往外奔。
小乔紧张地绷着身体,正不知道该和富贵哥说些什么,这些天来,富贵哥总是早出晚归,回家累得倒头就睡,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好好和富贵哥说话。
谢他救命又让吃饱饭的大恩?不对,这条命是富贵哥救下的,说什么谢,把命给富贵哥就是了。那是不是问问阿爹的玉扳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阿爹的遗物,不能丢的。可他又怕富贵哥生气……
他心乱如麻,脑袋里一片混乱,还没想明白,富贵哥已经转身就走。
乔应年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单薄的肩头缓缓垮了下来,垂目望着地上爬来爬去,不知疲倦的蚂蚁们。
“哎,差点忘记了……”曹富贵走到门边,忽地又想起什么,大踏步地走回小乔身边,道:“张嘴。”
乔应年脑袋里一片空白,立时把嘴张得老大,只听见富贵哥笑嘻嘻地说,喔哟,牙口不错。
然后,一块甜甜的糕点被丢进了嘴里。
“笨蛋,吃点心也不会吗?嚼一嚼,咽下去,哎!对喽!”富贵哥乐呵呵地瞟了他头顶一眼,点点头,和阿奶打声招呼,脚步轻快地出门去了。
乔应年紧盯着他的背影,嘴里从来没吃过的糕点,就像,就像蜜一样甜,不!比蜜还好吃万倍,又香又糯。他舍不得像富贵哥说的那样吃,只是用口水濡了,含在嘴里,一点一点咽下。
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都是富贵哥给的。
富贵一路出家门,连蹦带跑去寻老酒伯,偏生风水庙里没人,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这老头,平日里角角落落都能寻见,要紧事找他,倒寻不见踪影了。
曹富贵捏着药盒垂头丧气往回走,只是出都出来了……不如就再上一次山?
想想大块吃肉的滋味,富贵哥心头火热,迫不及待地就想找大黄搭伙上山,谁知狗子吃饱了也不爱在一处待,绕子村子走了一圈都没寻见踪影。
他拍着大腿暗骂一声晦气,要找人找狗,居然一个都找不见。若是自己一个人上山,曹富贵摸摸脖子,总觉得有点发寒,有个狗子作伴,就算大黄再没用,多少也能帮着警戒下。
想想当日大黄追着人家母狗出了村,曹富贵摸摸下巴,打算去村口道边寻寻,实在找不到再说。
出了村口的道,下面就是黄林生产队的田,地里的麦苗暗绿一片,正在越冬期。
这些麦子看起来蔫头耷脑的,苗也不整齐,又瘦小,干瘪瘪的。哪里比得上自家炼庐里的麦子,都已经灌浆快成熟了,虽是野蛮生长,乱七八糟一片,可看那穗子就知道一定是大丰收。
曹富贵暗自得意自已的种田手段,至于说炼庐的功劳,喔哟,老祖宗说了,这个运气也是最大的实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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