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忠心耿耿,万事唯庄主马首是瞻,庄主还要留着的人自然绝不能在她手里出事,于是闹了这么一出后周寅的待遇反而好了不少。
再不曾有人来提要给他派活儿gān的事,原本只是每天定时来招呼他吃饭洗漱的小童儿则是被派来和他同住,贴身照顾,饮食也按照孔大夫说的尽量细软jīng细,且过了五日后还真有人给送了盏燕窝羹来。
虽然送汤羹的人酸溜溜小声道这是三夫人今日身上不舒服,懒得吃,厨子怕làng费才送到这里来,周寅也不理会,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他现在这身体急需滋补,只要看清楚没毒他就敢吃。
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这盏冰糖燕窝真的很补,周寅热乎乎吃下去后就觉得周身都舒展开不少,便让小童帮他更衣,穿戴整齐了想出去走走。
秋兰虽然为人尖刻,不够宽厚,但管家理事确是一把好手,这个麒麟庄中的大管事人当得十分称职,因知道不能派普通下人来照顾曜菡这种打眼一看就知道既没背景也没前途的落魄之人,他们肯定不会尽心,便给派了个年纪很小的憨厚小童儿。
那小童儿也不大懂得在曜菡身边伺候十分没前途,因周寅一直和颜悦色,比较好伺候,他还挺喜欢,待到帮周寅换好衣服后就拍拍手赞道,“公子模样生得好,略一打扮就好看。”
麒麟庄占地广阔,恢宏气派,各处的屋舍景色都美轮美奂,几乎不亚于当今皇上在汤泉山的行宫别苑。
周寅的住处走出去不远就是层层叠叠的亭台假山,一条从庄外后山上引进来的活水蜿蜒流淌,顺水再走上一盏茶功夫就看到一片桃树,正直桃花盛开的季节,满树的花朵粉红娇艳,似团团云霞彩雾,煞是好看。
周寅在他那间小屋里养伤练功,闷了多日,忽然见到这样美丽的景致,不由心qíng一慡,信步走进去观赏了半天,最后在一块大青石上坐下,拔出腰间的一根笛子,婉转悠扬地chuī了起来。
他在当诺亚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地奔波于各个世界,虽说是打义工,但也并不是一点好处没有,他在前一个世界学会的东西有一部分能够被‘带上’。
比如吴天瑜在音乐方面的造诣非凡,他离开吴天瑜的身体后虽然带不走吴天瑜的音乐天分,但会唱的那些歌不会忘,成为诺亚后依然会唱;又比如诺亚是个学霸,他现在成了曜菡,脑子里还经常会冒出一长串运算公式,早上避着人练会儿剑,就总会不由自主去jīng准计算一下剑锋应该从哪个角度劈下去最快捷有效。
曜菡本身会chuī笛子,不过用周寅的欣赏眼光来看,他chuī的都是些“古曲”,不是过于高亢嘹亮,就是过于乡土气息,不符合他现在的心境,于是别出心裁地把吴天瑜那些歌中最悠扬洒脱的一首用笛子chuī了出来。
那是一首qíng歌,悠扬婉转的意境里带着丝丝惆怅,但是伤qíng却不苦qíng,已经超脱出了qíng爱纠葛,升华到一个豁达洒脱的境界,非常符合周寅现在的心境。
chuī吐换息,余音袅袅的一曲终了,身后不远处就有一个低沉动听的声音赞道,“chuī得好!”
周寅现在的功夫很厉害,他自己对此虽然还总是处在一个不大习惯,好像普通人忽然有了异能,总觉得不真实的阶段,但身体该给的反应一样不少,耳朵极灵,早在曲子chuī到一半时就发觉有一队人慢悠悠进了桃树林,他懒得搭理,想着九成是元昶的那几个侍妾也来散步消闲,因此没动地方,继续chuī他的笛子,那几个女人肯定不会主动来搭理他,谁知刚chuī完就听到元昶的声音,不由一皱眉。
只得起身回头,只见元昶被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左右簇拥着走过来,后面还跟了几个拿披风手巾的丫鬟。看样子是他今天比较得空,召了两个侍妾陪伴消遣。
周寅现在属于人在屋檐下,虽然看元昶极不顺眼,但也克制自己朝他一点头,“庄主。”
元昶没甚大表qíng,只微微眯起眼睛,“我刚才老远就看到是你,原来曜菡chuī笛子这般好听,以前怎么没听你chuī过。”上下看看他,“前些日仇堂主还说起你伤得不轻,现在如何了?”
周寅暗自冷笑,曜菡以前曾经数次想要chuī给他听来着,可惜没得机会罢了,淡然又不失礼数地应道,“我还好,有劳庄主惦念。”
☆、第四十一章 卿本佳人(三)
说起来在人前扮曜菡对周寅来讲还稍微有些难度。
以前做吴天瑜的时候周寅几乎可以本色出演。当诺亚也不难,简单来说那就是一个思想前卫很有个xing的大男孩,偶像剧里经常会出现类似角色。
可周寅没演过武侠片,目前这角色又很特殊,论本事明明可以仗剑纵横,快意恩仇,但却自己把自己搞得láng狈无比,半死不活,属于一个xing格与内心世界都较为复杂晦涩的人物,较难演绎,这会儿也没个剧本给他提前揣摩揣摩,搞得周寅有点无所适从。
他只演过仙侠剧中的一个角色,和这个武侠世界的人物还能沾上点边,那是某门派中一位曾迷倒无数师妹的反派大师兄,该大师兄虽然是个反派,但仍然称得上是个万人迷,外表仙风道骨,潇洒倜傥,内里yīn狠毒辣,变态到无所不为。这会儿周寅一时找不准感觉,便只好借鉴之前演过的大师兄形象来用用。
只不过那个是仙侠,与武侠有一字之差,人物气质就会略有不同,周寅不知不觉间在举手投足时都带上了几分风姿翩翩,飘逸出尘的‘仙气’。
以前的侍卫装束自然也是不能再穿了,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新作的。亏了孔大夫前几日诊治时的一番直言不讳,说得他跟纸糊的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咽气,秋兰不大敢苛待他,一应的用度都命人给准备周全。
周寅此时身上穿了件淡青色长衫,材质不错做工也jīng细,虽然周身上下没有什么配饰,但简洁素雅,加上眉清目秀,顾盼间神采翩然,被身后一树树盛开的桃花映衬着,颇有几分玉树琼枝,公子如玉之感。
见元昶对着周寅眯眼的时间有点长,他左边一个肤色雪白的女子巧笑倩兮地开了口,“我刚才听着笛声清扬,还道是七妹妹听说庄主要和我们来这边赏桃花,便又顽皮,提前赶过来,应景给庄主chuī个曲儿凑凑热闹,没想到竟是曜菡公子。”
陪在元昶右边的女子与她一唱一和,掩口笑道,“我原本以为只有七夫人一个才会消息这般灵通呢!却原来还有一个。”
周寅认得这两人,先开口白肤女子就是那位据说今日身上不舒服,懒得吃燕窝羹的三夫人,后一个说话的是五夫人。
三夫人待五夫人笑过又柔声接着道,“我前几日隐约听到曜菡公子出了事,本还在惋惜,不过现在看来曜菡公子倒还好。”
五夫人忙点头,娇声道,“可不是,我听说底气足的人方才chuī得好笛子,刚才曜菡公子那一曲chuī得连庄主都夸赞,可见气息沉稳连绵,劲力十足。”
两个女人娇声细语,随口几句好似凑趣的话说得极有水准。
先是暗讽曜菡和那位与她们一直不睦的七夫人一般,总爱背地里搞小动作,打听了庄主的行踪,然后提前等在半路,搔首弄姿一番以引起庄主注意;然后又提醒庄主曜菡是才犯过事的人;最后更是暗示他之前只怕是虚张声势,假装伤得很重,以博庄主的怜悯,这哪里伤得重,不是好好的!
周寅还在大师兄模式,与之配戏的都是师妹,不论喜与不喜面上都会对之风度翩翩,因此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不去与两人一般见识,“庄主既是和两位夫人来赏花,我便不多打扰了。”
正要离开,元昶却又开口叫住他。
周寅只得站定,大师兄模式从对师妹的风度翩翩切换到对同门的表面笼络暗中提放状态,神态自若,声音清亮柔和,让人很放松,“庄主有何事?”
元昶抽出被三夫人挽住的手臂,不紧不慢走到周寅面前,带着点玩味审视他,“曜菡刚才chuī的是什么曲子?当真动人,我竟从没听到过!”
周寅很好看地蹙眉,两条jīng致修长的眉毛轻轻拧起,偏了头作势思索一下,然后才微微苦笑道,“想不起来了,刚才只是心有所感便chuī了出来,大概是很早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吧。”
元昶似笑非笑地看他,好似在欣赏一件玩物,最后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
周寅端着大师兄的那一身仙气,无视了三夫人与五夫人眼中的敌意,迈着优雅出尘的步子飘然而去。
因他现在有御息功傍身,耳力特好,走出老远还能遥遥听到五夫人在后面娇声对三夫人说道,“姐姐,我怎么觉得曜菡公子态度有些清高?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便算看不上旁人对庄主总是恭敬的。”
三夫人则是小心翼翼地去劝元昶,“庄主,我听说曜菡公子是犯了叛主通敌的重罪才被林总管抓起来送进刑堂的,您还信得过他?就任他这样在庄中随意走动?万一……”
元昶打断她,“曜菡没有真的做背叛麒麟庄之事,这一点我自然心里有数,否则又岂能容他活到现在。”
三夫人讶异,“听说他不但入刑堂受刑还被废去了武功,难道是被冤枉了!”
元昶淡然道,“他私自放了一个归藏宫的人总是事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曜菡放走那人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但敢这么做也是过了!只不过本庄主在囚室看他那副样子委实有些可怜,念及他之前并没犯过什么大错,这才网开一面。”
隐隐听到三夫人极低声地道,“……庄主宽仁,能饶他一命也是他的运气。”
后面就再听不到什么了,也不知是他们走远了还是元昶不耐烦再多说。
循着来路,周寅快步往回走,虽然早就知道曜菡和元昶之间就是这么一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但还是被气得够呛。
明知道曜菡对他爱得死心塌地不可能做出背叛之事,却还任由人将曜菡拷打成那副模样,最后能饶他xing命也只是一时起了点怜悯之意,元昶把曜菡当什么了!即便是养条狗也不能这样严苛无qíng。
元昶不配曜菡的深qíng,不是一点不配,是万分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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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藏宫的人在湘西横行霸道,数日间就端掉了清风门在那边的三个分舵。清风门谢门主急火火地飞鸽传书麒麟庄求援。
麒麟庄是正派武林人士心中的泰斗,虽然从不曾过过明路,但各大门派的当家都心中有数,麒麟庄身后有着当今朝廷的支持,势力无人可及,庄主元昶的身份虽非盟主胜似盟主,因此平时甘受统领挟制,有了麻烦时也毫不客气地开口求援。
元昶便派了九幽堂主仇骏去湘西。
仇骏是个厉害人物,加之归藏宫的人在湘西将清风门收拾一通后已然撤走,所以仇骏去了没几日此事便已平息,仇骏没费什么力气,几乎要算白跑一趟,倒是无意间听到的一个消息让他此行不至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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