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没有了乔迁宴,没有了书院,没有了被小崽子们围着转圈的夫子,那宅子也被我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我坐在沈邈的新宅邸里,想的都是旧事,脑子里出现着只元旦灯市里的跑马灯,把过往糊成数面鲜艳的彩纸,团团直转、一戳就破。这顿饭吃得酒肉不成滋味,若不是沈邈的小厮喊住了我,浑浑噩噩站起身的我就要同其他人一样直接回去了。
“侯爷!”一个小童急急唤道:“我家大人想请您一叙。”
我这才晃过神来,看了看这个喊住我的小童,觉得他面目有些可憎。“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哪个晓得他也曾是我家的人呢?
那小童将我带至内院的后厅里,又沏上茶:“大人还在送客,侯爷您稍等片刻。”
我坐在椅子上,打量起四周来。纵然这间屋子不是会客的正厅,那也收拾得太朴素了些,除去桌案软椅一应必备的东西外,就只放了些兰草、字画。
我不知道沈邈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单独讲,心里忐忑不安,眼睛来回地瞟挂在墙上的字画。
咦!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看——这,这怎么像是我驸马爹写的字?虽然说将先贤或长辈的书法装饰房间并非是什么怪事,可是驸马爹写的东西怎么挂在沈邈的房间里?
还不待我仔细辨认,沈邈已经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我下意识地起身喊道:“沈大哥。”
沈邈带着歉意道:“让你久等了。”
我连忙挥手,却见沈邈上前来,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劳烦你留下,是为了这件东西。”
这盒子看着不大,却沉甸甸的,也不知道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他又道:“我总寻思带回点什么东西给你,想着青州产砚,就拜托人做了这个。”
当众拆开别人送的东西,连我都晓得是极不知礼数的事情,可我完全没考虑这些,立马打开了那个盒子。
绸缎上放着一台两手宽的砚,上面刻着一尾鱼。这砚台不大,却雕得十分精致,那位鱼仿佛要从里边跳出来,鱼身边是几枚砚眼,似乎雕刻作了游鱼嬉闹的珠子,下边是一行小字,明显是沈邈的笔迹。
我不知道沈邈为何要特意送我东西,又怕他斥责当面打开盒子的我“不知礼数”,一时间心中都是惶恐。
但沈邈只是笑着问我:“嘉言喜欢么?”
“喜欢……”我怔了一秒,立马点头道:“十分喜欢……只是,沈大哥怎么特意将此物给我?”
沈邈道:“那便当做是那尾小金鱼的回礼吧。”
我觉得他话中另有意思,却猜不透,只得捧稳了手上的砚台,没有递给身后的浣星。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沈邈头一回送我的东西啊。
在这之后,我们聊起了这四年的境况。沈邈先问了我近来如何,我告诉他我在三年前封了侯,但是公主娘亲舍不得我,也没有外出立府。
“那便是要大婚之后再建府了?”沈邈道。
我的心陡然一跳,与沈邈相处过数年,我最明白不过,沈邈他觉得非礼勿言,于是与情爱相关的事情从不直说。他顺势问我是不是要大婚之后再建府,其实是在侧敲旁击地问我是否有喜欢的、想与其成亲的人。
我甚至不敢深想沈邈这样问我的原因,偶然也好、关心也罢、又或是其他的、那个让我渴望又畏惧的理由。
我只好胡乱应付了过去,沈邈也没有再提,事情似乎就此揭过。可他方才模模糊糊的一问,像是一场春雨,那么细润和缓,却猛地催生出一截笋尖,快要破开心土。
我担心那春笋破土后,我又会忍不住摘了吃下肚。
(1)这里其实是前世的小柳会错意了,沈邈说的“说与二三子”类似于 “知我者,二三子”,文盲小柳以为沈邈想教学生OTZ
第18章
我之前很后悔自己在挑香阁里一时不察,将真相告诉了柳潮。要不是当时我酒意上了头,或许能够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现在又觉得这阴差阳错的泄露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至少我憋在心里数年的话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把那些不敢告诉这世家人更不敢说与沈邈的、乱麻般的情绪一股脑倒出来真是无比舒坦。唯一的缺点就是我的倾诉对象柳潮似乎心里不是很舒坦。
比如现在——
“虞嘉言……”柳潮不耐烦地说:“你再这么婆婆妈妈不开口我就走了。”
“别啊!”我连忙拉住他。
自从那次与沈邈重见了面,我心里就乱糟糟的一团。欢喜、胆怯、贪恋……种种情绪都在叫嚣着,吵得我脑袋痛。我又不像沈邈他们,砚点墨写首诗或者画上那么几个黑鸟、黑竹子就能宣泄心情,只能拉着人唠叨。
最初的倾诉对象,也不是柳潮这厮,毕竟他嘴毒得很,我可能情绪还没有发泄出来,先被他一通胡话气死了。
一开始,我是找的嘉敏阿姊。嘉敏阿姊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是驸马爹和公主娘亲挑来挑去都觉得没人能配上这颗掌上明珠,于是眼看着往日里外出嬉闹、谈心的小姐妹都嫁为人妇,她只能待在宅子里无所事事,还常常打发我溜出门去买些奇奇怪怪的话本看,讲起感情上的事情简直头头是道,俨然一位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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