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可奈何道:“姑奶奶,你整日待在公主府中当真是屈才了。你该去做那天牢里审问犯人的,不需动刑便能叫人画押。”
虞嘉敏捏着她那已经绣出多年感情的针线威胁道:“用刑逼供,我自然也精通。”
这时候走进来传话的侍女简直是天降神兵。
来人说沈邈已经到了府中,又道:“沈大人说他在书房等着。”
我便似那大年三十晚上必定点燃的冲天炮,带着“噼里啪啦”的火花从虞嘉敏面前窜走了。
推开书房的门,沈邈正站在桌案前凝神细看。
也不知他是在看什么,这般专心。待我将书房的门关上,他才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小言。”
我还以为自己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落在书桌上,走近一看,桌案上虽算不得齐整,但也没放什么东西,连那二三册话本都还裹着正经封皮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昨日当着突然发难的虞嘉礼的面,我心中多是猝不及防的慌乱。从虞嘉敏的院子一路奔过来的时候,更是脑子放空、被高涨的情绪推着走。直到现在站在沈邈跟前同他独处,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日我与沈邈……算是……互通心意了吗?
我忍不住美滋滋地喊了他一声:“远之。”
虽说往常唤他“阿兄”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其中,但总隔着些什么。唯有平辈般相称,我才觉得心中高悬的某一处终于踏实了。
见我不住地打量着他,沈邈笑了笑,转而指着桌案道:“这东西怎倒是作了镇纸?”
我顺着沈邈所指出看过去,原来他方才一直在看的是他从青州回来时送我的那方砚。
这方砚台从沈邈那里到了我手上,也就没了研墨的功用。倒不是我不写字,反而是我被驸马爹押着写了太多在我看来全无意义的东西。我既舍不得将沈邈送与我的东西损耗在夫子们的枯燥言语里,又想整日看见它,便将其放在桌案上当镇纸用。
这其中缘由,沈邈定然一猜就懂。但他弯起的嘴角里是藏不住的玩味,分明就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
……总觉得这一世的沈邈同前世大不一样,尤其是他从青州回来之后,言行间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但也因着这些变化,畏畏缩缩的我终于敢向他靠近。
沈邈笑着等我回答他,那模样甚至有些像春日里折花的孩童,他分明已经知道自己手中那朵是最明丽、可爱的,却还是忍不捧着站在最亮眼的地方,好叫人夸一句:“你手中这朵最美。”
我看着沈邈眉眼里难得一现的、孩子气的自得,心里才生出来的羞耻感就被挤到了角落去,索性回答道:“因为我舍不得用它,又想久久地看着它。”
或许是我平常扭扭捏捏惯了,沈邈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他闻言愣了一下。
我顺势将沈邈从桌案推到一旁的隔间去:“以前你常在这里押着我念书,今日早早地从衙门过来,总不能还是为了来逼我看书的吧?”
沈邈走了两三步后转过身来,推着他后背的我便被半揽进了怀里。
他虚虚环着我道:“自然不是为了看书,是为了来看你。”
本应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情绪又耀武扬威地爬了起来,扯着大旗高歌猛进。
我脸上发热,沈邈继续道:“我昨日回去,总觉得惶然,只怕是自己被大哥一巴掌扇傻了才编造出来的痴心妄想……”
我听到一半打断道:“什么!大哥他直接扇了你一巴掌?”
礼哥的力气顶多比我大上蚂蚁那么一点,沈邈若是想,应该也能抬手止住礼哥的动作。乖乖,现在回想起来,沈邈怕不是傻站在那里任凭礼哥单方面施暴吧。
我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沈邈却并不在意。
“这不重要。”他说,“小言,我……我本以为今日见了你便能安心,可一见了你,便又得寸进尺地想再问问你。”
沈邈像那日马车上般,在我额头上轻轻碰了碰,问道:“你愿意么?”
若不是怕吓着沈邈,我恨不得一把抱住他狂撮三百下,然后站在床榻上大吼“我愿意”。
但该来的还得来。
我本想在整理好心绪后再同柳潮长谈,他却直接在半路将我堵住了。
两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巷口,将本就狭小的巷子围作逼仄角落。我记得几年前柳潮做过类似的事情,也是在半路将我堵住,进到小巷子里来。只是二人所想、所求都再不同当时。
我见柳潮不说话,便建议道:“子澜,不如我们去酒楼坐下再说吧。”
柳潮闻言面色更冷了,他嗤笑道:“去酒楼做什么?喝你的喜酒吗?”
我本想接着说“这里站着怪冷的”,却被柳潮呛得一愣:“啊?”
“你别装傻!”柳潮恨恨道,“我看你同沈远之,怕是好事将近了吧。”
“没……没有啊。”我一开口,从巷口刮过来的冷风“呼啦呼啦”便全灌进了我嘴里。
于是片刻过后,我在柳潮的怒视下,打了个凄凉而不合时宜的嗝。
柳潮被气了个半死。
52书库推荐浏览: 圆滚滚的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