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我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担忧道:“前几日你与远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作了小闷瓜。你若苦恼,说给娘亲听听好么?”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更耻于讲出:“我……我也讲不清楚,我乱得很。我想出去走一走……走一走或许就好了。”
公主娘最后长叹一口气:“纵是出去走走,也待到明日再说,你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好生休息才是。”
但最后,公主娘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
她次日清晨坐在我床头,我不知她是何时来的,又等了多久。我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她。
我慌乱地支起上半身,抓住了公主娘的手,她惊讶了一瞬,立即将我揽在了怀里。
打总角之后,公主娘就很少这样做过了。她没再提昨日的事,只是拍着我的背,口中轻声喊着“言宝”。
公主娘说若我当真想出去几日换换心情,钱财车马已经备好了。
她后面更当着我吩咐侍卫,让他们随时守在左右,三天后务必回来。
我说:“我只是出去散散心,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的。”
公主娘深深看了我一眼,叮嘱道:“言宝,这三日用来舒心,而不是做逃避的开头,明白么。”
我将公主娘的话仔细叠在心里,渐渐远离了门口那两只石狮子。
第55章
我原本想走远一些,去听不着京音的地界看看,又或是青州。
我书房藏着的话本,尤其……尤其是柳潮给我的那些……里头常写富家公子各处游玩,山下见个知己,湖边遇些红颜,好不潇洒恣意。话本外,却多的是在京城一角团团打转的人。
但想着公主娘的嘱咐,马车出了京城不到十里路就停下了,离我上辈子投河的地方很近。
今日我才晓得,此地叫做将军坡。不过这里平坦地很,一眼便望见酒肆人家,兴许曾经还是个坡。但“将军”两个字,的确有来头,传闻百年前大将军赵明起从塞外凯旋,就是从这里回京的。
我知道赵将军,是因为他在传言中与谢景曾为至交,谢景又是沈邈极为敬佩的名相。
我跑京城外头来,思绪本刻意避开柳潮与沈邈,可想到的又无处不与他们相关。
在将军坡的小道旁停了片刻,我凭着逐渐清晰的记忆,向那条熟悉又陌生的河走去。
有可能是季节不同的缘故,河水平缓,不复当时湍急,心神不定地踢下去颗石头,才长出一朵不大的水花。
我在河边站了很久,偶尔回头望望远处的草木人家,便见身后的侍卫皆是一副紧张的模样,似是怕我在河边站着站着就同方才那颗石头一样滚进去了。
从京城出来便费了不短的时间,这几日天黑得晚了些,但仍已笼了灰蒙蒙的一层云。
我感觉脸上一凉,下雨了。
初冬的雨细而密,若不靠刺在面皮上的寒意,肉眼是轻易辨不出的。
阿墨从我身后走了过来,躬身问:“郎君,天色不早了,又下起雨来,不如回去吧?”
我看着不平整的河面说:“出来还不足一日呢,回去做什么。”
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阿墨想了想,又劝道:“那先找处避雨的地方可好。”
将军坡除了寻常人家的房屋,也就只有几家不大的酒肆,恐怕连公主府这一行人都坐不全。
最后马车停靠在了附近的驿馆。驿馆中的人连忙出来迎接,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驿馆门口还有两三车马,瞧着是要离开的样子。
其中一位世家公子模样的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了半天,阿墨等人戒备地站在我身边。
那人长得一副好模样,却是个不带脑子的自来熟。
我从未见过京城中有这么一号人,也不知他是怎么认出我的,也许是听见了旁人称呼。
他像模像样地问候了一番,又道:“小侯爷怎在此处?”
见我不答,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在下谢骁,不知小侯爷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你叫作谢骁又不是谢景,难不成还还指望天下人都认得你么。
我心里本就闷闷的,更不愿多搭理,回了句干瘪的“不认识”后,就与他告辞进驿馆了。
在收拾好的房间里呆了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小食。
我看了看那一桌子的吃食,却无半点胃口,只随意用了几口。
我放下筷子对阿墨道:“唤人热些酒来吧。”
酒被端了上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寻得的,这酒莫说比起缀锦阁里头的,比我寻常喝的任一种都差上许多,喝下去还有些伤喉。所幸酒被煨得暖暖的,入肚后游荡在周身,方才被寒雨刺得发凉的手脚也热了起来。
于是被愁绪劝着,我饮了一杯又一杯,暖和起来的身体逐渐变得轻飘飘的,像片被晒干的枯叶浮在房间里。
我记得自己上辈子没怎么醉过,那是同狐朋狗友们四处浪荡时练出来的好酒量。可那也不好,饮酒不醉,酒便成了无用的清水,一丁点儿愁意也浇不掉。
我起初是不以为然的,甚至觉得喝不醉有诸多好处,其中最使人欲罢不能的,是我可以趁着沈邈喝醉后握住他的手或者偷偷亲上一口。后来,连这些随酒意酿出来的小小的快乐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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