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臣看见他的手搭在刀柄上,随时可以出鞘。少年不闪不避,站在青石路中央,等着他走近。
楚南臣突然就想起来,前生的时候,顾清盛就经常是这种冰冷的眼神。
除了面对君喻的时候。
楚南臣这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他浑身有些僵硬,仿佛面对的是前生的顾清盛一般。
无情无欲,杀伐果决,天下之人,莫敢争锋。
那时候甚至有人私底下传言,顾清盛怕不是改行去练了无情道。甚至有时候连楚南臣也会有这种错觉——直到他看见过顾清盛看向君喻的眼神,深深压抑着的爱恨交织,与求不得又放不下的苦涩。那哪里是无情道,只不过是他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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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谷主。”
顾清盛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并不大,但是楚南臣听见了。他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心中又有些懊恼。
明明如今,自己的修为要比顾清盛高的多,为何还要怕他?
“楚谷主,您怎么过来了,”顾清盛忽而一笑,冲淡了他身上刚刚的冷淡气息,“您也看见了,不太巧,执事堂里正忙着,恐怕不能招待您了。”
楚南臣心情不好,也失了装模作样的兴致。他淡淡说道:“不必。”
“阿喻正有事,恐怕也不能见您了。”
楚南臣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像是不屑于搭理他。
顾清盛依旧面色不变,说道:“雨大风寒,楚谷主不如改日再来。”
楚南臣看了他一眼,终于冷冷回了一句:“你与君喻,关系不错?”
顾清盛心想这个问题问的好,他正觉得没地方炫耀呢:“那当然,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当然好。”
楚南臣心情更差了:“你与他一同长大?”
顾清盛轻轻一笑:“自然,毕竟是同宗同门。”
楚南臣莫名觉得,顾清盛的声音里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洋洋得意,听起来十分刺耳。他一时间忍不住想要嘲讽道:“你当真以为自己了解他?”
顾清盛微微挑眉。
“自然了解,阿喻有什么事情,又不会刻意瞒我,我怎么不能了解?”即便有些事情是没有明说的,那么多蛛丝马迹,君喻又不避着他,他怎么会猜不到。
顾清盛轻笑:“总归会比您了解他。说起来,楚谷主似乎对我朋友,很感兴趣?只是阿喻可能不是很喜欢听琴,做不了您的知音了。”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暗中嘲讽楚南臣当初强行偶遇,企图“以琴会友”的心思。看到楚南臣微怒的神色,顾清盛却莫名的有恃无恐。大约是君喻使他膨胀,就在附近的白临秋又令他十分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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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丹成婴,要过三道雷劫。
第一道雷问心,幻境破碎的那一刻,君喻已经有了答案。
天雷轰然落下,君喻迎面挡去,那狂暴的雷光,被他死死拦下。
第二道雷问道。大道长存,唯坚定不移者才能走的更远。这一道雷要比前一道威力更大,君喻咬着牙,感觉自己可能是受了一些内伤。但是他没有后退。
第三道雷劫落下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漫天雷光中,君喻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顾清盛的影子。
君喻心中一跳,然后才意识到,这一次这个“顾清盛”,只是虚假的幻觉。
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是顾清盛的声音。
他在对“君喻”说话。
“阿喻,”顾清盛惨然一笑,“我实在是弹不好琴。这曲《凤求凰》,已经是我弹得最好的了。”
“我偷偷练了很多遍,想要弹给你听。我担心你不喜欢,我担心了好久,总是想你要是嘲笑我怎么办……”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我练好了琴,你却不在了。你不仅要走,还要伤我……阿喻,你好狠。”
“可我还是要问你跟不跟我走,你跟我走,我都不怪你。我在山下弹了一夜的琴,你不回答我,我就只能自己上来问你。”顾清盛说,“阿喻,长绝到底有什么好?跟我走,好不好?”
周围是漫天飞雪,一地血迹,一地残花。
君喻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是他曾经梦到过的……
他站在长绝山上,顾清盛一路杀上来,刀斩无数妖魔,波及一山牡丹,才终于走到他面前。
君喻还记得那个梦里,血从顾清盛的衣摆和刀锋上淌下来,坠落到白色的雪里。
那么接下来呢?
顾清盛问他,跟我走,好不好?
君喻听不见接下来的声音了,也听不见他究竟是怎样回答的。
但是君喻还记得那个梦境的结局,那个让他满头大汗的惊醒的结局。
“我明白了。”顾清盛说。
“我只是来问一问你,问完了,我也该走了。”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此之后,我们恩断义绝。”
第90章 山河
从此之后, 恩断义绝。
这一句话如同狠狠地捅到心口的利刃,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还是让君喻心口闷闷地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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