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兵丁放下伤员后,左右张望一圈, 看到段弘璟几人, 想了想,跑到他们面前,拱手行礼:“拜见几位大人。”
段弘璟扫了眼他红红的眼眶,抬手:“免礼,可是城里有何情况?”
“牛大人让我来向几位大人汇报一下城里的情况。”
“请说。”
刚包扎好断腿的李锦秋挣扎着坐起来,盯着他。
“城里,城墙、房屋基本都倒塌了。大人说,若是进去救人, 要注意避开未倒的墙根。还有,”他哽了哽,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城西地陷,穆水……”
“快说, 穆水如何了?”李锦秋急切地追问,心头弥漫着巨大的恐慌。
兵丁抬起灰扑扑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抽了抽鼻子:“城西地陷,穆水变道直接流进城西,牛大人、牛大人只来得及救下几个人……”
李锦秋如遭雷劈,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话。
城西可是早市集啊……
那、那么多人……
章朝旭不忍地转过头去。
白芷、听风等人顿时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四名侍卫也红了眼眶。
段弘璟紧握拳头,深吸了口气:“继续说。”
兵丁声音颤抖,哑着嗓音道:“牛大人说,水位在逐渐上升,让大家不要靠近城西。若有需要,就绕过北城门去上游取水。”
段弘璟点点头:“放心,我们会注意。”
“还有,城里还有很多受了重伤的人,若是贸贸然搬动必定……但若是不管,他们也……”他抿了抿唇,“请问该如何处置?”
段弘璟点头:“放心。已经让人去制备简易的担架,一会儿就可以送过去。”
兵丁这才舒了口气,拱手告辞,转过身去还偷偷擦了擦眼睛。
段弘璟心里堵得慌。
李锦秋急促地喘了两口大气,捶胸大哭:“天啊!为什么要让我西宁百姓遭此大难?!我们做错了什么!”
段弘璟默然。
这几天,他心里一直饱受煎熬。
提前知道此事的他,能做的太少了。
他能打着行商的名号提前准备粮、药,能提前让大牛过来保全兵丁,却不能提前疏散人群。
是,他是可以仗着皇子的身份,找个由头把人赶出城。
事发之后,他甚至还能得些赞许。
但事过境迁呢?
最是难解帝王心,更难堵悠悠之口。
他将来要走的路千难万难。
他不能也不愿让他珍惜的人在为他饱受非议的同时,还要承受他任性的后果。
他已经做到他能做的了。
他掐紧掌心,如此告诉自己。
“主子。”
他回神:“何事?”
管着大夫队伍的荆芥荆大夫拱手:“伤者伤口大都沾染了尘土,需要用水清洗。我们自备的存水不多了,需要劳烦殿下尽快派人去取些水来。”
段弘璟点头:“我这边马上安排。辛苦诸位了。”
荆芥叹了口气:“大难当前,何谈辛苦。殿下如此大义,我等无法企及,只愿能略尽绵薄之力。”他也不等段弘璟回复,拱了拱手,转身回去继续忙。
段弘璟也不在意,转头吩咐听风去安排此事,想了想:“估计我们一时半会都得呆在这里。再安排几个人去庄子上装些碗筷、桶、盆等日常用品过来。”
听风领命而去。
不多会,几辆牛车哒哒哒离开此处,分别前往城北穆水上游和庄子。
从城门到此处,短短一路,都是脚步匆匆的兵丁或王府侍卫。
侍卫们已经做了一批担架赶去城里。
第一批缺胳膊断腿的重伤员被抬了回来。
这块暂时当做救援营地的空地,伤患逐渐多了起来。
一张张血污混杂的脸庞上,满满的都是惊惧、恐慌、绝望、悲戚……
不知道从何处起,低低的啜泣开始响起。
“娘,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您……”
“死鬼,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啊!”
“阿慧,阿慧……”
“啊啊啊,我的儿啊……”
……
悲伤情绪止不住蔓延。
段弘璟扫了一眼剩下不到三十人的下人,有些在忙着给伤患清洗伤口,有些正给大夫打下手,还有些就着几个简易的炉灶熬着药。
恰好去取水的牛车回来了。
段弘璟看了看天色,想了想,站起来:“听风。”
听风过来后,他如此这般安排下去。
不一会,伤势轻些、还能走动的人,被领到一块低洼地。
各自取水洗干净手脸后,这些人被分到一些干净的棉布等,安排在大夫身边打下手。
稍微有些厨艺的女人则被集中起来,多搭了几个火灶,哼哧哼哧地开始和面、揉面。
另有几个火灶,则架上大锅子开始熬粥。
还有部分腿上带伤,却不妨碍行动的,则领了熬药的活,小心翼翼地给火堆添柴。
下人们这才腾出人手四处去收集枯枝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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