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母亲送他的那枚玉佩也被偷了。
身无分文,他只能食树皮草根度日,偶尔运气好了,能捉到一些山鸡野兔, 他跟着难民,浑浑噩噩的流落到了金陵城中, 以求有善心的富户会行善布施。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善心人, 许多难民头插草标,卖身为奴,期待有人把自己买回去, 从此便能脱离苦海, 凤宿饿得撑不住了,也有样学样, 打算把自己卖出去。
转机终于来临, 城中一户人家招收仆役, 管家见凤宿样貌出尘,便将他以二十文的价格买了回去。
以往在宫里的时候,他虽常常做出一副软糯和善的样子,但骨子里最是争强好胜,也最是骄傲难驯。作为仆役,难免要跪主人家,他生来只知跪天地君亲师,要他对旁人弯下膝盖,跪地磕头,是万万不可能的。
管家气得让人杖责他,凤宿便挺直脊背一动不动的任他打,打完了问能不能让他先吃饭,管家气得差点厥过去。
他饿得腹中绞痛,他知道,这时候他应该跪下来,弯下他的膝盖和脊背,低下他的头颅,向他们求一碗粟米粥。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勾践尚能卧薪尝胆,他又凭什么不能一跪呢可他不想,他不想连他最后的尊严都没了。
在他被打的差点昏过去之际,他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管家和其余下人纷纷叫他“二少爷”。
管家道“教训不听话的下人呢,他不愿意跪老爷,犟得很,没这富贵命还得了富贵病。”
二少爷道“嗨,多大点事。”
接着,凤宿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入目的是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
二少爷笑了起来,“哟,长得还挺周正,认得字不”
凤宿浑身剧痛,咬着牙颤颤巍巍道“会。”
二少爷道“我不是缺个书童么就他好了。”管家还欲再说什么,二少爷却已经摇着扇子走了,“赶紧把人带下去治治,万一死了就拿你是问。”
凤宿怔怔的望着那人的背影,忽然有些体会到那年冰天雪地里,他说出那句“我不是缺个伴读么,就他好了”时薛朗的心情。
只不过二少爷对他可比他对薛朗好多了,二少爷极为和善,但形式做派又极为放浪,经常在勾栏院里一待就是一宿,直到日上三竿才回来,然后下午又对着先生布置的作业发愁,这个时候凤宿就得上场了。
凤宿一边替二少爷做文章,偏偏二少爷黏糊得很,趴在他旁边看他写字,嘴上还要唠唠叨叨的,活像只碎嘴子鹦鹉。
“小远,你这字还挺好看的,跟谁学的”
“小远你为什么不笑你笑一笑肯定很好看。”
“你这个名字不好听,别叫林远了,不如少爷我给你改一个”
凤宿停下笔,将纸递给对方,耐心道“写好了,二少爷对着抄一遍就好。”
二少爷看也不看做好的文章,黏黏糊糊的就要往凤宿身上蹭,还用手去勾凤宿的下巴,“笑一个嘛,少爷都没见你笑过,小小年纪老是板着脸可不好。”
凤宿皱着眉头避开,漠然道“少爷赶紧写文章吧。”二少爷还要再蹭上去,凤宿却已经闪身站到了门口,二少爷只能悻悻的坐下,满脸不快的抄着凤宿写好的文章。
他样貌生得好看,府中不少丫鬟倾慕于他,但碍于凤宿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敢靠近,有心善的丫鬟曾小声提醒他,让他小心二少爷。
不用丫鬟提醒,凤宿都在提防着二少爷,他已经不敢再亲近任何人。
凤宿曾听过府内的流言,听闻这位二少爷有断袖之癖,但是凤宿对断袖这个词没有一点概念,只以为是说二少爷流连勾栏院的事。
直到有一天,他喝了二少爷递过来的茶。
他浑身燥热无力,二少爷嘻嘻笑着将他压在身下,湿热的唇舌在他脸上乱亲,凤宿恶心至极,用尽全身力气将二少爷推开,将对方砸晕过去,忙不迭的逃出了府。
那户人家颇有权势,凤宿不敢在金陵城中多待,他仍然记得母亲说过让他去找小舅的话,一路南下,又回到了原来饥寒交迫的逃亡日子。
蜀州路途遥远,还没到蜀州,他便病倒了,许是苍天故意为难他,不让他去见他的亲人。
救他的是个老乞丐。
凤宿彻底想通了,不去蜀州了,就留在这里,找到亲人又能如何他如今这幅落魄样子,去了也是给人徒增麻烦,惹人笑话。
昔日皇亲贵胄,如今沦落到街头行乞。
老乞丐对他很好,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讨到的饭食先让他吃,也不让他上街讨饭,还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逢人便吹嘘这是自己儿子,将来自己老了也能有人送终。
或许是他生来便该孤苦伶仃,那个将他视为己出的老乞丐不久之后就病倒了,浑身上下生满脓疮,命不久矣,可是凤宿连买药的都凑不齐。
老乞丐不忍凤宿难过,反而笑着说,临死还有儿子给他送终,也算体面一回。
凤宿没想到他还会再看见薛朗。
那时他正在给老乞丐喂粥,老乞丐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前的琐事,一声铜钱落地的脆响,将两人的注意力放在了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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