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力气大,控制不好力道,下笔时候写的字歪歪扭扭,重一笔轻一笔的。
直到天色渐暗,他掌起油灯,仍旧在磕磕绊绊的读书习字。
薛朗飘过来扫了一眼,嘲道:“你再怎么学,人家都不会瞧你一眼,蠢货。”
“愚不可及。”
“人家看你一眼了吗?你头悬梁锥刺股有用吗?薛朗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贱得慌?”
他围在少年薛朗身边絮絮叨叨,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好像被骂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薛朗干脆坐到少年薛朗对面,看着对方临字帖,油灯的火焰登时劈啪作响。
他撑着下巴看着对面年少的自己,“你倒是忠诚得很不想给他丢人,想给他长脸么。”
“‘薛郎君前程似锦,凤宿怎么敢阻郎君前途?还不得赶紧恭送出殿,盼望郎君日后飞黄腾达,好提携凤某一二。\'”
薛朗神经兮兮的掐着嗓子,怪模怪样道。
这是当年,他初被皇帝赏识,赐予官职时,凤宿说的原话。
当时他惊呆了,怎么都不明白,那样光风霁月,温软善良的凤宿,为何会说出这样的刻薄之语。
他附在少年薛朗的耳侧,恶劣的低笑着:“你的殿下,从来没相信过你。”
夜里,安乐殿里的太监来敲门,送来一个竹筐,说这是湘嫔娘娘亲种的萝白,听说薛家公子也住这里,便着人送来一筐。
少年薛朗心里流过一阵暖意,问:“那殿下?”
小太监笑道:“殿下那也有,您放心。”
安乐殿,凤宿望着门口那两大筐萝白,一筹莫展。
安乐殿里设有小膳房,掌膳食的宫女搓搓手,“主要是娘娘亲种的菜,奴婢们也没有福分吃不是?也不好直接拂了娘娘的意,总得意思意思做两顿殿下您看想吃点什么?”
安乐殿上下皆知,三殿下无肉不欢,最不爱吃的菜便是这又大又没味道的萝白了。
凤宿扶额,“你随便做吧”
宫女应了,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娘娘方才吩咐,让您记得多吃核桃,刚刚又派人送了两篮蜂蜜核桃”
凤宿:“”
脑中灵光一闪,凤宿立刻道:“给薛朗送去,就说就说给他当零嘴吃。”
崇文馆放了假,凤宿便没有再搭理过少年薛朗,少年薛朗去了安乐殿几次都被打发了出来,便只好每日在院子里读书。
他字没认全,书读的特别艰难,磕磕绊绊念了几日还是没多大进展,薛朗也没再出去,整日飘在偏院里看少年薛朗读书。
凤宿倒是派人送过两次核桃,少年薛朗舍不得吃,便放在桌上,每天拿出来几个,吃的小心翼翼的。
不知不觉便到了除夕这日。
过年了,少年薛朗就算常住宫中,此时也得回家过除夕去。
薛府的马车载着少年薛朗渐渐离去,薛朗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他跟到围墙边上,缓缓的伸出手,探出宫门——
手穿过去了,那堵看不见的墙,消失了
第9章 宫宴
薛朗终于想起来,他是在薛府睁开眼的,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像释清说的那样,被皇宫禁锢。
禁锢他的是少年薛朗。
薛朗猜测,他应该离不开少年薛朗一定范围,以少年薛朗为中心,画了一个巨大的囚牢,只有少年薛朗走到哪,他才能跟到哪。因为少年薛朗离开了皇宫,所以他才能离开皇宫,一旦少年薛朗回来了,他便也出不去了。
薛朗往前走了几步,跨过巍峨的朱漆宫门,终于走出了这座如同囚牢般的皇宫。
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高兴,他回过头,这才发现,原来这堵宫墙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他终于能离开这座皇宫了,可是天下之大,他又能去哪?一介游魂,去了又能做什么?
薛朗脚步顿住,缓缓地,缓缓地,退了回来。
他应该去找一个人。
这样想着,薛朗转回身,朝皇宫深处飞去。
除夕之夜,整个皇宫一片喜气洋洋,各宫各殿挂满了灯笼贴了春联,连路上的树枝上也挂满了小灯笼,各宫嫔妃皇子公主,纷纷盛装出席,参加宫宴。
凤宿今日特地戴了湘嫔送的玉佩,到了殿里,果不其然看见皇帝一席正装,腰间也坠了那枚不伦不类的玉佩。
大启尚“火”,皇袍为正红色,以黑金色为辅,那黑络子打的七扭八歪,织的细细密密,可以看出来主人确实花费了心思。然而佩在庄重肃穆的皇袍上,仍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除夕宫宴乃是家宴,并不过于正式,所以就算皇帝佩这样一条玉佩,也无人敢说什么。
皇帝坐在正席,左右两侧分别是皇后和贵妃,宫宴按照妃位品阶来排序,依次本该是四妃,接着才是嫔位。
可是湘嫔竟被安排在贵妃下首,将一众位阶比她高的妃子挤了下去,众人面色如常,仿佛早已习惯。
荣贵妃特意嘱咐凤延和凤容锦少闹事,凤延今日努力的缓和心态,用吃食哄得凤容锦心花怒放,居然没有给凤延找茬。
俩人正亲切的表演着兄恭妹友,这时候凤宿进来了,他一进来,凤容锦嘴里还叼着龙须糖,含含糊糊喊着“宿宿”就要往凤宿身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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