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方是因为弟弟问了,他就不用再多此一问。其他人是因为早就习惯,阮白三五不时就拿出些新鲜玩意儿出来。再说哪怕他们心里面好奇,等这么一点时间的耐心还是有的。
一个木制的棋盒摆了上来,顺便换了茶叶。
阮白作为唯一一个还能站得起来的人,抬手打开棋盒,里面全都是五颜六色的弹珠,让几个没见识的眼前一亮。
季南蝶当时就拿了一颗把玩:“这是用玻璃做的?”
仗着和阮白的关系,她对玻璃并不陌生。阮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到她一份,就是暖房也在上将军府上盖了一间,地方不大,就是给她种种花糙的。另外,几间主要的房间也全都换上了玻璃窗。
其实阮白在做大动作之前,有问过周家大小猫以及重臣们,要不要也来一份订单。但是他们都表示不要,一来价格不菲,二来他们也没看到效果。结果等他们看到效果了,想买也得排队等了。
大周玻璃厂都还没建成投产,订单已经积累的厚厚一沓。
工部现在没专门做玻璃,只是对阮白他们还是颇给几分面子,像跳棋这种小件,对于技术熟练的工匠们,根本花费连半天都不用。
“嗯。”阮白把棋盘摆好,开始给人讲解规则。跳棋的规则十分简单,哪怕是方毛毛也很快就明白了。
于是一群人扒在桌子上,开始厮杀。
在一番龙争虎斗之后,大周的两位将领惨败在女人孩子的悔棋之下。
“爹,你让开!”
“小昊,你敢跳过来试试?”
“小同,你多走了一步。”
“大舅,我走错了吗?”
原定半天的拜访时间,左家人愣是待到了傍晚,最后带走了一堆吃喝玩乐,两个崽子已经不认得爹娘了,扑在阮白怀里不肯上马车。
“二舅,我们晚上一起睡呗?”
“二舅,你来我们家呀。”
楚昊一手一个,把两只小崽子扔给他表姐夫:“明天我们会过来。”
新年走亲戚,对于这些外嫁的女子来说,未尝不是一次娘家给撑腰的机会。季南蝶绝对不是一个谁都能欺负的软包子,但是在某些地方也不得不妥协,像是她得忍受和两个儿子的长久分离。
这回趁着左家的老人也在,他或许该敲打两句?
目送左家的马车消失在街角,阮白拉着楚昊的手晃了晃:“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楚昊紧了紧手中的狗爪子,另一只手轻轻拍下,假装凶恶地教训:“怎么这么说你哥的?哥这是在想正经事呢。”
两人往屋里一边走,一边小声说话,时不时发出听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小声。
小忠远远地看见,浑身一抖,对着身边的阿厚说道:“今天也晚了,看着二少爷还有事,要不你今晚就先在我那儿住下,明天再去见二少爷吧。”
阿厚点了点头,眼眶微红道:“多谢小忠哥帮我。”
小忠叹了口气,拍了拍阿厚的肩膀:“放心,你妹妹在蝶恋花有人照顾,阿采的爹原本是个大夫,店里面常备药都有,一点皮外伤不妨事。”
阿厚想开口道谢,想到妹妹今天来找他的样子,喉咙直接就哽住了。他的小妹妹啊,当年他离家的时候,才不过五岁。如今十五岁的姑娘,却手脚满满都是冻疮,好几处都已经烂了,一双手更是像老媪一般粗糙。
今天,他妹妹就是用那样一双手,把他过年jiāo给他爹的钱,拿来还给他:“哥哥不用再给家里钱。妹妹马上就要嫁了,进地主家享福呢。”
他妹妹是一路从家里走路到的京城,马车一天才能来回的路程,他不知道他妹妹这一路上到底受了多少苦。一个从来没离开家的姑娘,走得脚底的鞋子都磨破了,更是饿了不知道多久没吃饭,到了京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要凭着一点点平日里偷偷听来的似是而非的消息,来找他这个多年没见过的哥哥,告诉他她要出嫁了……她那哪里是嫁去享福?她是被她爹给卖了啊!
他当时看到自己的妹妹变成那副样子,差点就冲出去把那一家人给宰了!他这些年来给了他们那么多钱,结果他们就是这么待他妹妹的!那样的人渣根本就不配当他们爹!
小忠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带路,听着背后阿厚微微吸着鼻子的声音,在心底默默叹气。
良久,阿厚说道:“小忠哥,我想清楚了。到时候让我妹妹卖进王府,做个粗使丫头吧。”哪怕是当个奴仆,也比当他爹的女儿来得qiáng。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小田田幼儿园开园周年庆活动现在开始!
柿子~\(≧▽≦)/~:现在让窝萌首先欢迎小田田幼儿园的第一期学员和优秀毕业生,二狗同学!请问二狗同学有什么要对学弟说的吗?
二狗(⊙︿⊙):不要吃园长做的东西,千万不要。
毛毛:(⊙ω⊙)
园长·小田田:(〃>皿<)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料理
第二天一早,小忠就带着阿厚来见阮白。
小忠把这两天的时间简短说了,阮白才抬眼问阿厚:“你是个什么打算?”
阿厚跪在地上,整个人紧绷着,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压抑过于激动的qíng绪,显得有些涩哑:“小人厚颜,恳请二少爷收小蓉做个粗使丫鬟。小蓉这些年,家中地里什么活都会做……”
楚昊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阿厚身上,倒是看了一眼小忠。
小忠注意到,头皮一阵发麻。他扪心自问,如果换了是楚昊当家做主,他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事qíng汇报上去,但是二少爷不一样,二少爷心软。他没有利用二少爷的意思,但是……还是不由自主这么做了。
阮白的表qíng看不出什么变化,看着阿厚低声问道:“这样,就够了吗?”让自己的妹妹从一个良民,变成一个贱民,只为了脱离了那样的家庭,今后婚姻无法自主,全都由主人家指派,连今后生的孩子,也世世代代都是个贱民。这样的结果,是阿厚想要的吗?
他知道,阿厚肯定是不愿意的。然而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甚至于让他妹妹当个贱民,他还得用求的。
阮白偏头对小忠说道:“去把阿厚的妹妹带来。”
“是。”小忠很快领命而去,顺便把阿厚带下去。
楚昊看着阮白,略微不赞同道:“这种事qíng没必要cao心。你要是看不惯,让管家去处理好了。”他家二狗总是太心软,在糙原的时候放不下那些周人,到了现在,也放不下这些根本和他无关的事qíng。这样的事qíng太多太多,根本管不过来。
阮白知道他的意思,微微苦笑道:“我知道。只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往大了说,我好歹是个官,他们都是大周的百姓,你就忍心让百姓活成这样?”
“可是你管不了所有。”
“但是我能管我看到的,我力所能及的。”
阮白的话很轻,落在楚昊耳中却像是一道惊雷!阮白的想法和观念,和他太不一样。他自认并没有泯灭良知,自认也多行善举,自认大周未来栋梁……可是这些和阮白一比,他忍不住自惭形秽,忍不住想……
“我好像根本就配不上你。”
阮白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楚昊:“怎么这么说?!”婚前恐惧吗?他都请动皇帝当媒人了,别告诉他现在反悔啊!看他弄不死丫的!
楚昊正了正表qíng,态度无比严肃认真,就像是他跟阮白表白的时候一样:“我楚昊不敢说如何品德高尚,但是从今以后一定努力和你一起行善积德。”
怎么是行善积德?不是行侠仗义么?阮白微微走了一下神,才后知后觉地感动。
他知道他所做的是在挑战普世价值观。阿厚兄妹的生活,距离楚昊他们这样的贵族阶级太远。他们哪怕有能力去管,也不会去多管闲事。哪怕是到了阮白原先所在那样的世界,多半也只是人家的“家务事”,就算发生再过分的事qíng,很可能都只是舆论的qiáng烈谴责,极少会有实质xing的进展,更别说是解决方案。
然而,现在这个还能被称为少年的人,却在他面前这么严肃认真地保证。
阮白的笑容根本就止不住,站起来轻轻抱了一下楚昊:“谢谢哥。”楚昊只是年纪小,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楚昊也跟着笑,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一会儿抓紧时间,还得去姐姐家里。”那可是一场硬仗。
阮白倒是不怕:“东西都给姐姐准备好了。”那可不是昨天让季南蝶带回去的一车吃的玩的,而是整整二十车东西,都赶上人嫁女儿了。
左家的族地距离京城其实只有马车三天的车程。看每年的qíng况,左家那一大家子会到京城过年,或者由左元亮夫妇回族地过年。
今年显然是左家人来了京城。左元亮身为左家当代最优秀的一员,恐怕也是左家能够出的最高位的将领,左家的一切自然是向着左元亮偏斜。哪怕左元亮没有当族长的心思,其他族人也不会放弃和左元亮,和京城的各方势力打好jiāo道的机会。
蝶恋花所在的萍淮坊离平西王府不远,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话,阿厚的妹妹小蓉就被带了过来。
小姑娘显然很拘谨,头也不敢抬,说话的声音倒是没哆嗦:“民女刘小蓉,拜见世子、二少爷。”
刘小蓉已经被换过了一身衣服,虽然也是王府差不多年纪的丫头穿的,但无论是料子还是式样,都是她从来没穿过的。她穿上之后,连路都不敢走了。还有这鞋子,多好的料子,还绣了那么漂亮的花。
阮白一见就和楚昊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别跪着。小忠,去搬把凳子过来,坐着说。”
“多谢二少爷。”
阮白等人坐下,才问道:“昨天你哥来见我,求我把你收进府里做个粗使丫鬟,你的意思呢?”
刘小蓉一阵沉默,随即跪倒在地,对着阮白重重磕了个头:“民女只愿和生父再无瓜葛,其余旦凭二少爷做主!”
当年她爹回到村里,但是没什么根基,亲人也最多接济个一顿两顿,日子长了没谁愿意。自家都还吃不饱饭呢!靠着她爹做点小工的钱,别说养不活两个孩子,就是养活她爹一个人都难。
后来她爹经人介绍,娶了她后母。她后母人丑脾气坏,眼看着拖成了老姑娘要嫁不出去了,娘家贴了三亩地的嫁妆,愣是嫁给了她爹。
三亩地,在村子里也不算少了。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
她哥被卖掉的这些年,她后母生了六个孩子……现在就等着把她卖上一个好价钱了。不,他们已经把她卖了,聘礼都收好了。
她早就想好了,把钱jiāo给她哥,然后她就算是投了湖,也不愿意如了那对夫妻的意,看他们上哪儿变出个女儿,去嫁给那个地主家的白痴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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