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如此惨淡的境界,难道他没有恨过?没有恨过钟子津的引诱,反而想要放弃怀梦草去寻找他?
穆星河那一瞬间察觉到,这些杂念并不属于他。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钟子津,甚至说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钟子津。
其实想到钟子津的那一刻,他是非常高兴的。他高兴的地方在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排除了钟子津的嫌疑,他高兴的是他首先想到的是钟子津这个人不会这样做,其次才是钟子津没有动机这样做。
他很难把一个人当朋友,但若是他如此想一个人,没有从动机、背景、手法去分析对方的行为,那么他就是真的把他当做了朋友。
他到此时才知晓。
在想到这个之前,他还是、他总是有所保留的。
他知道钟子津自从进入玉泉谷之后就有些蹊跷,那一日钟子津去捡树枝,回来带着泥土与青草,他说是同野兽搏斗,但野兽怎么会挥出剑痕?穆星河只当做没见到。钟子津说过剑修以剑立身,不必借助丹药,而之后钟子津却对白柒说星萝芽的下落呈现出一点异常的心态,穆星河也只当做没见到,把日月枝和星萝芽扔给他,他想要就直接拿去吧。
当初的穆星河还未曾明白,钟子津已经是一个他不需要细想就可以相信的朋友,他依然习惯人与人之间保留一定距离,即便感觉到问题,也不打算追根究底,他依然习惯不直接表达好意,只会委婉曲折地做为对方做事情,懂不懂都随意,懂了自然好,不懂他也不会尴尬。
这是聪明人对待朋友的方式,喜欢保留自己的空间,喜欢点到即止的表达。钟子津不能说不聪明,只是他确确实实没有穆星河思虑细腻周全,所以穆星河不问,他就当作穆星河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去处理。若穆星河早点去问,钟子津未必不会说,之后的事情他们其实可以一起解决。
大约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想要谋害他性命,又大约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面临着被众人鄙夷嫌弃的境况,因他的心防也格外地重,从未对人交付信任。
——不,与应觉晓无关,也与那些外门弟子们无关,来到这个世界,固然有对他不友好的人,却也有努力公公平平与他交战的对手,也有尽心尽力教导他帮助他的师兄,甚至是对他退让过的敌人。
是他自己的问题。
从来只有些投机取巧的小聪明,一以贯之地利用小聪明过关斩将,便以为自己本来就出类拔萃,胜于旁人。大概是出于这样的自以为是,便时常目中无人,从来懒得与人解释,从来不喜欢给人托付真心。
言灵·守的结界防护却终究是因为真气不足而破碎了。
他能很清晰地体会那些寒意是如何席卷着他的身体,从皮肤入侵到血肉,从血肉冻结到骨髓。
他原本就不剩多少真气,最后护体的小清风诀也在被消磨殆尽,而那股寒意趁虚而入,填充入他的经络,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冻结,疼痛钻心刺骨,自己仿佛已经不是自己。
如果他可以自由活动,或许他会痛得呼喊出声,然而他在水中几乎无法呼吸,痛楚叫他几乎无法行动,只能被迫细心体会那些冰冷的、针尖一般尖锐的痛楚是如何穿透他的手指肩膀,侵入他的肺腑,填满他四经百脉。
大约是死了也比现在更痛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吸尽天下欧气的地雷~对方狠狠吸走了你的欧气.jpg这章短小,所以明天早上大家起来还可以看到一章~
第71章 玉泉谷(十一)
无数的水随他涌来, 伴随着熟悉的刺骨冰凉, 伴随着那种深入四肢百骸的疼痛。
但此时穆星河心底却似乎有一股熊熊烈焰在燃烧着, 纵使身外是无尽寒水,死神的镰刀悬于他身后,那一团火焰依然不曾熄灭。
他不能死。他意识模糊之中, 依然感受到他心中那团火在燃烧,烧得疼痛又急切——他得出去,钟子津那家伙肯定有麻烦, 他要去救,他还有很多事情未曾探明,很多谜团他还是想要一一破解。
他的确是做错许多,但他也不曾想过逃避, 既然做错, 那便尽力弥补!
第一个指向标志的确出自钟子津的手笔,除了他,没有人能画出那种几乎叫人无法理解的虔诚,而那个标志的意思或许和他刻在祁连仙树上的一样,叫对方直接出去,不必顾虑自己。
而之后的却是有人刻意为之。可以判断得出来, 那起码有两个人, 至少一人与钟子津同行,或被钟子津所追踪, 还有至少一人远远在后面模仿钟子津作标志,想要将他引入死境。
这伙人十分危险, 他们对玉泉谷有一定的了解,却不是他在玉泉谷中接触过的任何一人。
穆星河觉得有些棘手,连他都觉得棘手,那他肯定不会叫钟子津一个人应付。
他得出去。
他不能绝望,也不曾绝望。
一点一点微末的真气被他小心地积攒在丹田之中,他在等待一个更为彻底的,更为强势的小清风诀,几乎算是孤掷一注的小清风诀。在那之前,他必须等待,必须忍耐。
或许现实时间不过是几息之间,于他而言却好似过了千年万年。
那漫长的时光过后,穆星河开始尝试用积攒起来的真气贯通他的经脉。他闭起眼睛,让自己深陷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水光在他眼皮之上拂动,还有猩红的颜色伴随着尖锐的杂音充斥在他的脑海,穆星河艰难地调动着精力,让自己忽略掉那些东西,专心致志地运用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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