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虽然阴阴沉沉的,还动不动凶他,但穆星河却是对他印象还算不错,毕竟穆星河算是他的仇人,他又因为穆星河背负了许多压力,这种情况他还肯好好坐下来和他交流,和他做一个有些风险——也许大赚,也许小亏的交易。其实他大可杀了穆星河,但是这不过是叫他回头能跟和上级有个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交代而已,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益处,不如一赌。脑子清醒,判断冷静,确实是担得起责任之人。
穆星河转身要走,站起来那一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面上失去了之前冷静从容的姿态,挠了挠头:“啊,那啥,你们有没有多余的鞋子,借我一双?”
于是苍离派的弟子就被强制征收了一双靴子,穆星河穿上靴子之后,拉过钟子津就走。
钟子津问他:“接下来去哪里?”
穆星河还在整理刚才那些信息,思忖了一下,道:“其实……他们刚才说的那些事情,虽大体上不出我所料,但有的还是叫我意外。计划有变。”
他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钟子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
这是他们在玉泉谷的第六日,若中间没有发生那一系列的事情,这一日,他们已经该奔跑在出谷的路上了。然而此刻,却没有人有一丁点要离开的意思。
“我问你,”在晨光中,穆星河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如果只能选一样,你要杀人还是去找你的师兄?”
“找师兄,”钟子津回答得十分利索,“人可以出去了再找机会解决,可师兄不明不白消失了,不管于我的角度还是瀛洲派的角度,我不放心。”
穆星河又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么,是找师兄,还是出谷呢?”
钟子津没有说话。
穆星河却没有给他迟疑的机会,果断说道:“那我先去解决这两件事。正好我也要找一找那传说中怀梦草的下落。”
他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从储物袋中拿出符笔丹砂符纸,竟然是要画符的架势。
钟子津却仍还有些疑问,道:“只是你再不离去,恐怕再也来不及了。”
“你还在想这个啊?我跟你说,”穆星河一笔勾好符篆,在缓慢填着丹砂,微微抬头看着钟子津,眼中映着万丈朝阳,“我这个人吧,遇到抉择不下的情况,要么两者都要,要么把棋盘掀翻,把事情全部搞砸。”
他说罢又低头在符纸中渡入真气,很快,一张符篆已然做好,他又拿出一张符纸,行云流水一般画下下一张。
“其实你不选杀人是对的,”穆星河将符篆做好,站起身来,对钟子津附耳道,“这里是杀不了人的,人是不会死的,打了也白打。”
钟子津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来:“仙人之力?”
“是,”穆星河点了点头,将两张符篆递给钟子津,他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我要找那个所谓仙人。焚天宫的小尾巴,你能感受到吗?去解决掉他们,别让他跟着我们了——我原想留着回头追踪他们那帮人,只不过如今这个情势,追踪也没用,那就不必让他碍眼了。不要下杀手,给他一个机会逃跑,还要带着一张我送你的符篆逃跑,虽然可能有点麻烦,但你应该能做得到?”
钟子津知道这一次穆星河的交代非同小可,郑重地点头答应了,穆星河又说道:“剩下的一张留给你,若是入夜之后,你在山下不曾看到我,那么你马不停蹄,立刻往任何一个边缘走去,凭运气出谷,出谷之后将符篆散布出去。这是我的布置,你得留在山下,而我要去上山寻一个地方。很抱歉,这一次不能跟你并肩作战。”
穆星河抬头指向某个方向,玉泉谷中的山峦普遍低矮,那座山也并不例外,甚至在许多山峦之中,毫不起眼。但穆星河看向那个方向的神情却是万分肯定的。
穆星河手上三张符纸扔出来,三只式神在符纸燃烧的蓝色火焰与烟雾中显现,他回头朝钟子津笑了笑,摆了摆手:“先走了,等你我的好消息。”
“必须是好消息。”钟子津看着他,也笑了。
少年剑客拔出剑来,利剑映着朝阳,剑光如练。
他剑锋所指之处,仿佛毫无阴霾。
伴随着穆星河远去的脚步声,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出来吧,还想躲到几时?”
穆星河这一次离去,离去得匆忙,甚至没有时间多解释他的计划。他的赶路,也赶得匆忙,带着山兔座敷和天邪鬼青,开满了加速,独自向着他的目的地而去。
他身披朝阳,脚踏晨露,青草与树枝与他擦肩而过,他的脚步声惊飞了林间的小鸟,引动了蛰伏在林中的兽物,但他依然不作任何停顿,往前而行。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在月之北,在日之西,神仙所居之处。
别人听到这首歌谣或许不会多想,但是穆星河却是能够多想甚至说是必须多想。与他在梅庭雪的庭院的时候一样,他依然是用植物的季节、日月星辰升落的方向去判断位置。
他的想法没有错。
那是一座山,山下是茫茫的水泽,他看见了成片的芦苇,些许的苦苣,他一路直行上山,看到了爬满矮坡的牵牛花盛放在日光下,还有一颗一棵未曾开花的桂树。这便是歌谣里记载的地方。
他埋头在山上行走,这山上的妖兽魔兽显然比其他地方要更多,穆星河这一路上都尽力避战,然而到了这里,终究是避无可避地打了几场,那些生物的强度也非他之前遇到的其它的可比,几番战斗下来,日头已然从灼烈变为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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