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夷光语罢袖袍微动,一阵微风吹过,地面上的草叶野花幻化成云,随后这一片云酿成了石桌石凳,树上的不知名小花落到桌上,化成了一杯小小茶盏,有花朵浮在水上。
师夷光示意他一同落座,自己坐下后漫不经心举起茶盏摇了摇:“说吧。”
“我想问一些问题。”穆星河看着他,缓缓道。
师夷光却没有接穆星河的话:“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我大概猜到,这里那个山神的传说是真的,因此特意探听了一番,听到了一首歌谣,循着歌谣中的指示而来。”
“歌谣?”师夷光有些疑惑,沉思了片刻,却也没有继续问这件事情,显然是不大感兴趣,“我知道底下山民将我当做山神,只不过修真之人向来不信鬼神,会不顾一切来找我的不是愚昧至极,便是走投无路,但你很清醒,样子也游刃有余,为什么却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他的视线从茶盏中移开,缓缓看向穆星河。这个人的五官轮廓并不是顶好的,但是身上却有一股不染尘俗的气质,那种气质或许还不如他见过的某人一般高洁,但是却像是一抹微云,一缕清风,叫人难以捉摸。
穆星河不打算在境界比他高太多的人面前耍滑头,因此将他的推断过程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是早几天我也不会信有人住在此处,玉泉谷不大,七日可以走完,大能怎么可能在这儿待数百上千年呢?只不过昨日我误入泉水深处,见到了一个人。”
师夷光摇晃茶盏的动作停了下来。
穆星河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是杀意,从师夷光那儿传来。
但越是这样,穆星河越是要说下去。
“我见到水里有个囚牢,里面关着一个人。我想,既然有囚犯,那或许,还得有个看守。”
杀意此刻却忽然消散了,不知道是师夷光敛住了气息,还是收住了情绪。只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响起:“不是囚犯,也不是看守。你说起这番话足够触怒我。”
穆星河当然怕。
这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在他可视的层级之内,不要说惹毛了他,如果这个力量的人讨厌被人打扰,他在外面驱使雨女哭哭哭的时候,他就能死去了。甚至说他踏入此山那一刻起,只要对方想,他能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穆星河此刻依然坐在了这里,甚至还能与他对坐饮茶。
“我猜你不会。”
师夷光忽然沉默了,然后又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很好看,很奇异地还有种明艳夺人的感觉,只是那笑里也不见半分喜色,飘飘忽忽的,像方才落入茶盏里的小花。
可那笑却并没有任何愉悦。
“你很喜欢猜?”他的手指交叉起来,微微侧着脸看着穆星河,“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穆星河察觉到他话语里不容反驳的意味,心里咯噔了一下,终究还是乖觉而果断地应了声好。
“你来是想问我些什么,你不妨一一说出来,然后你用你的猜测自行解答,如有错漏,我会补充纠正,绝不隐瞒,”师夷光微笑道,“你能答对几道,我便帮你做到几件事,什么事——哪怕你想倾覆外边什么门派都可以,只不过,猜错其中三分之一,或者任意两道,我便在这里直接杀了你,你觉得这个规则如何?”
这个规则几乎是摸透了穆星河的脾气。
不说是答对几道实现几个愿望这样的诱惑,光说穆星河这个人,好奇心和探索欲就特别重,他想知道的东西特别多,找不到答案很不痛快,甚至很喜欢自己去猜测正确答案,如今师夷光提出会解答他所有问题,猜错了还有补充纠正,这对穆星河来说,诱惑比前者更大。
只是师夷光限定了条件——猜错三分之一,或是其中两道,他就得死。这既限制了他提出太多问题,也限制了他提出太少问题,他必须把控这个度。
穆星河举手提问:“像‘山神大人是男是女’这种问题可以吗?”
师夷光微笑:“你说可以吗?”
穆星河打了个寒战。
问废话混次数的意图被否定,穆星河再次举手提问:“那么我如果成功通过了,你替我做到的事情,包括回答我其它问题吗?”
师夷光摇头:“我不喜欢反反复复做一件无聊的事情。”
对于这个人而言,这件事是“无聊的事情”,但是对于穆星河而言,这却是一次自己挖坑给自己的死亡问答。
穆星河脑中快速运转,他首先定下的是自己想要实现的事情数量,其次是提问策略:妥当却并不过分保守的,可以接受错误的,但是他又必须想要搞清楚的。
他所求不多,因此不需要贪多,稳当即可。
穆星河很快开了口:“我先把我想要问的说出来,若是提问不妥,您不妨否定。”
“第一,我先前触犯您您会不会杀了我;第二,玉泉谷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消失;第三,镇剑石底下那个人为何在水底下;第四,您为何待在玉泉谷中;
第五,玉泉谷的人消失在何处。”
其实穆星河最想知道的不过是玉泉谷的人的消失,但他能肯定的问题不多,因此必须拆开来提问,这样即使说错了,也有生存之机。
师夷光点了点头:“不错,你继续。”
穆星河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四周,暮色将落,有归去的大鸟掠过天空,投下暗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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