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泽抬起头来,眼中是有些昏暗的剑阁,和穿过窗户而来的带着许多灰尘浮浮沉沉的阳光。
两人俱都离去,沈岫已是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阁主道:“前辈这批弟子,擅长的是快剑。他们比我当时遇到的对手要强。”
“我以重剑成名,却研究快剑十余年,总该试试,”阁主看着自己的弟子,他们有输有赢,但阁主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悠悠道,“当年还不是你来捣乱,叫我沧剑阁变成了这样的地方,天天有人想来挑战,若不变强,东西岂不让你们讹去了?”
“打制红叶流光的材料本就不是你们的东西,我上门讨要不是理所当然?”沈岫淡淡道。
“那也不是你的东西,”阁主吹胡子瞪眼,这多年前的事情他似乎仍然耿耿于怀,“游少北误信别人一句不平,上门来打,败退后你又来替他不平,偏生还赢过十二令,莫名流传出来沧剑阁挑战就有奖励的传言,我不过是想开宗立派,被你一搅,事情全乱了。”
“现在不也是挺好的吗?”沈岫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剑客,微微一笑。
“游少北和你不是一种人,你本就不该同他深交,”阁主的心情似乎随着那句话缓和了过来,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亲切模样,“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他出关后我一直从中作梗还是你替他回护一二,他会怎么想。”
“前辈一把年纪,总是和小辈斤斤计较有失风度,”沈岫这话说来是十分直接了,只是他语气清淡,姿态优雅,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游少北有他的难得之处,不过那夜之后,我与他再无关系,也无意窥测他的想法。”
穆星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沈岫,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也很寻常,眼眸如同春日早晨里微凉的水泽,看着窗中露出的逼仄青空。
这是一个意味着“都过去了”的神情,穆星河却恍惚间想起灯会那夜,沈岫说起他在等一个朋友时的温柔神色。
穆星河想起他的朋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扯了扯沈岫,挠了挠头道:“大佬,我听说你要把我牵扯到一件麻烦事里边啊。”
沈岫却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却还是算得上温和的,道:“……阁主对你我关系有些误会。这一件事,若没有我,你迟早也要经历的。”
穆星河倒不想跟他打机锋,甚至连什么麻烦事他都不想问,大佬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说得含糊不清,那只能是因为他不想说。大佬不想说,他不追问,有条件他自己推断出来,这是他穆星河的尊严。
而现在他来和大佬搭话,是很有尊严地想趁机讨好处。
结果沈岫好像完全识破了他的念头,直接道:“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穆星河笑嘻嘻地,分外狗腿:“大佬您也是用剑高手,来说说我那两位朋友呗。”
沈岫却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好像瞬间明了一样,淡淡一笑,这一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让大佬奇异地更像一个人些。
“我与阁主不同,我不是剑修,我用剑是因为我恰好会,恰好能用好罢了。”
阁主已经在远处看着弟子练剑了,不知怎么就听到了沈岫的话,粗声粗气地大声道:“好好练剑,不要成为那种无耻之徒。”
沈岫置若罔闻,接着说道:“在剑修的世界里,人剑是为一体,心便是剑,剑便是心,用剑者用心专一是理所应当。但是我是个道修,道修的世界中,无论是术法还是剑,或者是其他法宝符篆,不过是手段的一种,一切服务于自己的本心,是为不同。在剑修眼里,用心不专思虑过重或许是十恶不赦之过,阁主见多识广,方才所言已是语气很轻,我虽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但一个合格的剑修必得与剑一心,他那条路十分艰难,或许转作道修更适合他心性一些。”
穆星河“啊”了一声,若有所思。
“只是寻真问道,寻真是为了明晰本心,走下去之前,总得问问自己心往何处;问道是为了逆天改命,故而修真者本就不该听从命运,无论是哪一道的规矩,皆不可成为束缚。”
沈岫似乎是言尽于此,他站起身来,却是同穆星河告别了:“有缘再见。”
他来这一趟和阁主密谈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大事,反正那也是大佬之间的事情,穆星河从这几次与沈岫见面的事件中总结出一个规律来:跟沈岫在一起多半会有危险。
他并不惧怕危险,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不打算强行接触。且他从沈岫和阁主的言辞中隐约读出了一点他们很快就要再会——虽然彼此可能都不愿意、甚至还有些不太吉利的意思,因此沈岫要走就走了,穆星河摆摆手同他告别,丝毫没有不舍。
当然剑阁中的其他人也没有丝毫不舍,甚至阁主还表现出颇为嫌弃的态度,他对穆星河这种小虾米都好生招待,对沈岫却只是瞄了一眼,懒洋洋说了句好走便算数。
然而沈岫走了几步却是回过头来,穆星河看见白色的阳光夹着灰尘在沈岫太长的睫毛中停留,下面是分外明净清寂的眼睛,他的轮廓像雕刻出来那样毫无瑕疵,逆着光。
“一切小心。”
他听见沈岫的声音落在飘扬着尘埃的空气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这次是真下线了!欢送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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