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洞穴里,黑衣少年微微垂下眼睛,低声道:“你不信我。”
那声音听来很平静,然而看他的神色,依旧是被穆星河这样的口无遮拦给刺伤了。
穆星河不以为意道:“你不也一样,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信任。”
楚致没有回答。
穆星河便依旧往前行去。
这是一片不见天日的地底世界,只有许多嶙峋的参天石柱,像是树木一般生长在岩石之上。一些根茎细长的藤蔓,在石头下边倔强地生出来,叶片单薄而宽大,成叶宽同人面,根茎却意外地纤细,有些顶部结硕大的果实,果实呈白色,生发着微微的荧光,在这黑暗的世界里,几乎是唯一的光源。
穆星河本能一般过去摘下一片叶子一颗果实,放入储物袋中以待未来研究,却惊动了一群飞鼠。
那些飞鼠并没有什么敌意,见到有奇怪的生物到来,不过是成群结队扑到另一根石柱上,暗中观察。这原本很是寻常,穆星河却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波动,迅速退到一旁,只见那根没有飞鼠栖身的石柱忽然倾斜下来,斜斜地倒向了穆星河原来所站的位置!就在那一瞬间,石柱仿佛有呼吸一般,迅速生长出了无数根尖刺!
穆星河听到一阵金石之声,原来这样的时刻,楚致本能地拔出了自己的剑,想要挡住不明的来袭者——然而那却是一个参天的石柱,一把剑如何能挡住?
寻常人或许是辨明那石柱无法灵活运动之后便收回剑去,然而楚致却变换了剑势,迅速劈向石柱!
那把剑看似寻常,却有削铁如泥的本事,这一劈,石柱竟应声而断!
穆星河竟然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沿着味道而转眼看过去,那血腥气竟然是来自那根石柱,在那剑的断口处,透出露水一般的细细血滴来。
——这一个地底的世界,是超越了他的想象的凶险,且几乎是不在人常识范围内的凶险。
楚致收了剑,见此变化,面色也是越发难看了。
他咬了咬唇,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穆星河:“你真的不该来,你也不该信他。”
穆星河明白他说的那个“他”指的只能是沈岫,他能感觉得他对沈岫那种隐约的敌意,却不知为何而来,于是挑挑眉,道:“他是我朋友,我不信他信谁?”
“朋友?”楚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怔了一怔,道,“……我不明白。”
“嗯?”
“这样的人,怎么会当人朋友……怎么可能会有朋友……”楚致喃喃道,停下了脚步,忽地厉声道,“你别再去——你身上定有什么地方被他利用!你会后悔的!”
穆星河觉得他确实是和沈岫很不般配的朋友,有时候他也觉得是他作为沈岫的小弟反而更适应他们的力量层级。但是事实上,终究是沈岫先承认了他们的关系。是沈岫宽容过他,救过他。
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图谋之处?
他确实清清楚楚问过沈岫。
沈岫那时候回答他,就如同你猜的一样。
穆星河当时猜了什么呢?那时候他和沈岫喝过酒,见过沈岫的落寞和宽容,那时他向沈岫伸出过手,即便不般配,他也觉得他们的关系是有所改变的。
那么沈岫承认如同他所猜想的,他便信了。
楚致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虚伪,是真真切切提防着沈岫的样子。但穆星河没有回答,他向来不喜欢说心里话,更何况此人同他根本不熟。他们仍在往前走着,这地底世界的生态也是有些奇异,那些石柱是从天上生长下来的,未及地时甚至有些还长着幼嫩的刺。还有些直立的兔子,见到了人,一蹦一跳地溜走。
过了一会,楚致闷闷开口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穆星河依旧看着四周,试图找到一些沈岫的痕迹,见楚致原本不想再说,被他冷遇之后还是怯怯地再度提起,态度终究放软了一些,随口答道:“很好啊,我也不是。”
大概因为穆星河这种油盐不进的语气,楚致有些着恼,忽地拉住了他,冷声道:“你什么都不懂……!这一切——你们这些人来修复封印、抢夺这里边的东西都是他谋划的!他如今消失此地也是他自找的!”
“哦?” 穆星河终于回头,看了看他。
“原来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来这个地方,”那少年的眉目隐藏于阴影之中,带着几丝阴郁的气息,“是这个人,先骗取阙野王的信任,获得身份用以妖言惑众。随后不知哪里收买了一个卜卦者,去进言说些危言耸听的话。王本来就十分多疑,听了那样的话,怎么会放心得下?这却正中他的下怀,他利用王的信任,编造说此处封印松动,叫一群人大张旗鼓地过来送死,等到王发觉非他不可的时候,他自己才施施然过来。”
他看着穆星河,眼珠子黑黑沉沉的:“那封印,若不是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松动。”
穆星河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一些旧事,是当日在阙野王府,阙野王说那个卜卦者的时候,沈岫轻描淡写的那一句“然后他就死了”,他又想起卜卦者的描述——“赤气起于暮夜,飞星如雨,光芒烛地,星入月中”,如果以现代科学的眼光来看,那确实不过是普通的流星雨而已。
最后,楚致眉目寂然,看着他说道:“所以我说你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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