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河思索了一会,又开始大声讲什么他在地底世界的英勇事迹,包括胡编乱造那地底那些来自远古的力量和他获得了力量的过程,结果依然没有半点回声。
穆星河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
他一旦停止了说话,四周便又陷入一阵凝固一般的死寂之中,连他呼吸的声音都不可听闻。
他的视线也找不到落点,都是一片漆黑,就好似他陷在昏迷或者梦魇的牢笼之中,即便自己竭尽全力都逃不出这一片黑暗,便连仅剩的思维都显得无用甚至成了负累——这些无用的想法只能给人带来精神负担,还不如一睡了之。
大约只有手脚被扣在铐锁之中的不适感能提醒他真的存在。
甚至穆星河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牢狱之中没有光线,根本没办法判断日升日落,而牢狱里边的温度也一直都是黏黏腻腻的湿冷,也没有办法借由温度变化来感受昼夜。
这是梦魇一般的囚牢。
穆星河走投无路之下,甚至想到以他冥想的周期来估算时间。可当他陷入精神世界的时候,却发觉自己连一丝真气都不能调动,前路好似冰封遍野,他一步都不能前行。
穆星河方才一直努力地寻找着办法,如今心却是缓缓沉了下来,一片冰凉。
他的确是没有了力量,被他的“朋友”——他大概是有过那么几个瞬间觉得楚致会是自己朋友的——亲手封印。
然后一路被人折辱,受尽痛楚,来到了这个囚牢。
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时间流逝的感觉的,失去感觉的囚牢。
其实穆星河很容易就想得出这样的一个牢狱的设置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剥夺他的感官感受,让他尽早崩溃。
可他即使明白如此,随着漫长的感觉丧失,他终究还是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他以为这是失败给自己带来的挫折感,但他觉得他并非没有想过失败的结局,他觉得只要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无错,那便永远不会后悔。
——可是有种心烦意乱是你认为自己无错但最后依旧遭致错的结果。
他的手腕被磨得很痛。那些潮湿而冰凉的空气顺着伤口渗入他的血肉,就好像时不时有针扎着一样。
其实穆星河不是太怕痛,先前他每一战都是那么凶险,疼痛基本是必需品,他虽然经常觉得难以忍受,但是大抵都已经习惯。叫他感觉到不适的是今日的狼狈……还有楚致那制住了他的双手。
穆星河想了很久,他是做错了吗,是判断错了吗?
他的确没有把楚致当做真正的朋友,即使楚致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依然没有把全无保留的信任给他。穆星河并不是容易对别人付出信任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有时候还很多心,但若是钟子津说,把逆转乾坤的最后一击交给他,叫自己千万不要出手,那么穆星河也愿意等待他使出那逆转乾坤的一击的。
穆星河不敢把自己的安危交给楚致去决定,是他的问题,可是——他就算没有把他全然当作朋友,但也交付了几乎孤注一掷的信任。
明知楚致有着对付他的致命手段而不作提防,是他在习惯性的有所保留里对这个人最大的容让。
然而便连这容让,也是招致了这样的恶果。
是否他一开始便连一点点的理解和信任都不需要交付他人?
他不是适合交往的人,如果最好的感情是对对方有交付一切的信任,那么他的确是没有的。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自己做好了准备,对楚致倒戈阙野王的行径也没多大的愤怒,甚至还有点能够理解。
但是为什么他此刻会伤心,为什么他此刻会觉得烦躁?
穆星河其实知道他现在不该想这些他无法想明白的事情,他该去想的是怎么让自己在这个环境里舒适一点,该想的是要怎么找机会逃出去,想的是他应当怎么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
但他现在竟然几乎控制不住思绪,许久没在他身上降临过的挫败感叫他几如溺水,陷在纷纷繁繁的情绪之中无法抽身。
他想他一开始是为了找到沈岫,即便是能够清晰认识到这里的东西对大佬都构不成麻烦,就算说是有麻烦,以自己的本事,也不能帮上什么忙,然而他同样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不去找沈岫不会有任何人有损失,却唯独会对不住他自己,于是他去便是去了。
可他将自己还是没有找到沈岫,凡是将自己陷入险境。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沈岫的谋划,那么他的介入是否反而给他带来了麻烦?
——他的确是自私又自我,为了自己的心情大局就像屁一样。
他说是为了沈岫,但他了解过沈岫吗?
那些思绪太为杂乱,就好像密密麻麻的丝线,将他紧紧束缚于内。而这负面情绪织成的茧之外,是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的漫长黑暗。
穆星河在这片黑暗里迷失了道路。
他自己也不知道沉思了多久,他在那麻木思绪中浮浮沉沉,四肢都因为漫长的束缚而几乎失去了知觉,他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
然而他看到了一道光,那光太过刺眼,他本能地想挡住。然而手仿佛都不属于他,好像他所有力气都流逝了,他不过是世上一道游魂。
那刺眼的光芒伴随着他眼睛的适应而慢慢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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