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没有说话。败落的王者看着那座可称之为一切的起源的山不断崩塌,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一年,没有钟山,也没有蚀阴。他是方圆十里里有名的孩子王,每一次玩游戏他都要扮演英雄的角色。
他那几十年的风云激荡,此刻竟已经记不分明,只记得那时候愚蠢而又软弱无力的、只有满腹的天真、满脑子的梦的他。
他看着那好似千年未变的冷月,那些浩荡飘渺之风吹得草木黄沙齐动,钟山终究是以他不能阻挡的颓势崩塌,与他的联系已早已溃散。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来吧,杀了我,至少让我像英雄一样死去。”
那剑尖一直对着他。冷月下的剑尤带寒意。利刃插入心脏即可终止一切,他未能寻到的前路,双手沾上的淋漓鲜血,隐晦不清的情感,壮志难酬的遗憾,都会由那无情的一剑终结。一个轮回之后,或许他可以再度踏上一条英雄之路——到那一次,他不会再把人生同他人交易,或许也能明白对面前的人在作为自己重要的工具、蚀阴的贡品的不可放手之余的感情是对曾经的自己的怜悯还是恨意。
“不,”楚致此时却是摇了摇头,“你不会死。……摧毁一个人的方式不是让他死,而是把他的一切都夺走。”
乌云慢慢聚拢在天空中。
穆星河独自走向钟山——或者也不能说独自,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童男一个桃花妖。
阴阳师系统莫名其妙又恢复正常了,或许是因为那药不是假药,消化还需要一定时间,如今消化好了,那些功能就回来了。甚至还有点作用——他能召唤出SR式神了。
其实穆星河并不能预料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把他的复活式神掏出来,虽然不知能有没有办法给予他帮助,不过,聊胜于无吧。
他面前可能是刀山火海,可能是他所不能应付的真正神兽,可能他的系统他的术法都全然无用,但沈岫很可能就在那里,楚致的性命也很可能被那所谓蚀阴关联住,他既然在,那便不能什么都不做。
然而在那片寂静的夜风中他竟然听到了楚致的声音。
楚致好像不习惯这样高声的呼喝,话说出口还有些艰涩,有些别扭。
他说——
“阙野王已经被我降服,依照惯例,我为新王,如有不服,且向我挑战!”
穆星河愕然回过头去,只见确实有九卫之一不服楚致这样的捡人头之举,上前挑战了。穆星河没有再看,摇了摇头,笑了。那笑容不知是什么意味,但他终究是走向了和楚致相反的方向。
没有人能胜过楚致,他明白。
这是一个获得了传承的天命之子,即使是他,在没有防备的时候面对楚致也几无抵抗之力。他终于学会了利用自己的力量。
今夜原来不止是他的舞台,还是楚致的舞台。楚致可以通过这些战斗成名,名正言顺成为王,用他的力量夺取他人生之中亲自争取的第一样东西。
——又或许,第一样是阙野王的性命。
穆星河没有深想下去,他已经走到钟山之下。那些碎石黄土不断跌下,使他的视野范围开始缩小。而那股深沉的灵气从钟山透出来,浑浊又沉重,有一股不祥之感如乌云盖顶,层层压下。
穆星河深吸一口气,布下一个言灵·守,然后还给自己加上一层铁衣诀,捏上极为微弱的一道清风诀,往钟山之上探去,试图找到关节枢纽之处。
然而他的清风诀还未放出,天地便一阵巨震!
原本是朗朗明月夜,如今竟然层云涌动,遮住了月光,风声大作,火炬全数被吹熄,天地陷入昏暗之中,而地面却被撕裂,甚至有奇怪的石块从地面翻出,四处震荡。
即便是穆星河全神警惕,此时也不由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待他站定之后,内心的惊涛骇浪更无法平息——
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是千军万马兵荒马乱,是山峦倒塌黄土满地,是海潮翻覆淹没万物,是冬日霜风、夏日热潮,是漫长的夜晚与漫长的白昼,是能够叫沧海变成良田的不可忤逆的时光之力!
而此时那些翻覆的海潮和塌陷的山峦之力、霜雪的冰冷与夏阳的炽烈不断施加于他的身上,他的真气被搅得一片凌乱,随时要被撕碎、摧毁!
——不,但他看得分明,蚀阴的力量此刻应该最是衰弱,不然阙野王不至于狗急跳墙,他也不至于涉险来到这里想要一试!
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衣诀和言灵·守已经满足不了穆星河了,他在压制中艰难地又给自己加上一个清风诀,打算情况一个不对便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他的清风诀还没落到身上,惊变忽生!
山壁上的石块黄土原本只是簌簌掉下来,就在一瞬之间,山壁竟然整片崩裂,巨石砸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但穆星河已经无暇注意落石了,山壁纷纷塌落,他终于看到那个传说中蚀阴的模样!
即便山壁破裂,他也未能看见它全貌,只能见到一截覆满赤红色鳞片的身体,有着灼灼光芒,叫这一带都被笼罩在赤红色的光线之中。而很快,它就已经突破山壁而出!
山石碎裂的声响响成一片,大地的震颤从未停息过,反倒更为剧烈!
穆星河勉力站稳,抬头看去,却发觉它用的是它的头颅突破山壁,然而这头颅,是一个硕大的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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