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了宋律。
宋律一开始其实脾气也没有那么好,纯粹是被他的任性残酷无情无理取闹——最关键是不靠谱——给磨砺出来的。而他觉得那不是他的错,是他的师门害的,他的师门满门都是任性残酷无情无理取闹,唯有大师兄一个正常人,而这个正常人又时常外出磨炼,留下他和那个酷爱差遣别人的师父大眼瞪小眼。他还有个师姐,懒惰程度和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会欺负他是入门最晚的那一个。
柏青阳零零碎碎说了许多,最后看着日头越来越淡,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我也是从一个历险中突然离去的,”柏青阳伸着懒腰,淡淡俯视着穆星河,“我说了那么多,你应该懂我意思吧?”
穆星河抬起头看着他,眼睛迎着那些渐渐隐没的阳光,光彩熠熠:“我猜,是想让我做你的师弟,让你不至于做食物链的最底层,日日被师姐师父欺负?”
“哈,猜对了。——师父说,假如你能兑现对谢春荣的承诺,他愿意收你为徒,”柏青阳忽地笑了,“你要好好干啊。”
穆星河也笑了:“那我一定不会输的。”
柏青阳很快就离去了,穆星河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内门比试在第二年的秋天,那是他的第一道槛。很近了。
他能用这双手,为自己洗刷罪名,兑现承诺吗?
穆星河想到这里的时候倒有些懊悔——早知道早些时候就去问问温行泽是怎么突破的了。想起当初他在万兽园的时候不过是走了一趟,回头就突破了结魄期。轻轻松松,就好像随手换一套衣服似的。
然而自己用了强行突破的丹药,却是到现在都不曾真正体悟结魄的境界。
穆星河看着日头渐渐落下,只剩下垂垂老矣的夕照,站了起来,准备找到执事弟子带自己进入问心崖,开始他漫长的、沉寂的修炼生涯。
然而他忽然看到那色彩晦暗的牧野之上升起了一道水绿色的烟花。
那烟花非是真正的烟花,而是以真气凝成,是云浮弟子的信号符。
想到自己被清零的贡献点,穆星河收拢住那一道真气,从高山上一跃而下。
牧野其实已经荒芜,满地枯草,却依然有些倔强的小草冒出几点新绿来,穆星河循着那道真气的路径而去,隐约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随后他看到了一个……坑。
穆星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终于明白那是何处熟悉了。
当年,他被异兽追逐,为了躲避而跳下坑中,那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冒险。
今日,穆星河跳下这个坑里的时候,没有原先那么顺溜,也没有原先那么狼狈。
山壁还是那凹凸不平的粗糙山壁,可他此时却清晰感受到真气混着灵气的细微流动,使他不必犹豫,直向他的目标而去,在一处洞壁之前停下来。
那些气息还有他记忆中几分韩辰的感觉,但比起如今韩辰术法的高深精妙,这个禁制显得如此简陋。
穆星河随手便解开了禁制,洞穴内部展现在他面前,那个洞穴之中还残留着他上次打斗弄碎的桌椅,凌乱的符咒,但如今比之以前更为狼藉,那一处空间中满是奇形怪状的符灵,升腾着晦暗的雾气,一个少年人跌落在地,被一个巨大的符灵以巨斧所指,冷汗涔涔。
穆星河随手挥出一道空符,那一道空符带着的是阴阳师系统的力量,一接触到符灵的身体,符灵就溃散于空气之中。
穆星河看着那些真气一点点归还到地面的符篆之上,那个少年惊魂甫定,爬起来朝穆星河行了个不伦不类乱七八糟的礼,气还没喘过来:“谢谢师兄相救!”
他瞧着穆星河的服饰,惊叹道:“您是内门弟子!”
“对,没错,是我,”穆星河随口应道,而后神色古怪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下来的?”
少年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宗门有任务叫我们收集一些矿石,我一路看一本术法书册,看着看着就栽下去了。”
“我以为会有个什么灵兽追你呢……”穆星河嘟囔道,看见少年疑惑的神情,忽而展颜一笑,“师兄看好你哦!”
少年跟着穆星河走出去,看着穆星河信手解开禁制,土块凝成阶梯,他一步一步带着少年走出洞穴,外头是茫茫牧野。
天已经暗下来了,有风卷过四方。
少年看着穆星河,他原本埋头走路,不大敢跟穆星河搭话的样子,此刻忽然很认真地说:“我想当内门弟子。”
穆星河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而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可以变强……可以学小清风诀以外的东西,可以选择很多很多功法,”他原本说来还有些羞涩,但越说他眼睛越明亮,语气也越是激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稚嫩的面容上闪闪发光,“有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可以去往更大的世界,感受更多的力量!”
穆星河低头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你会的。”
少年得到了鼓励好似非常高兴,拎起他的背篓跑着跳着回去了。
穆星河看着那广袤的冬日牧野,云浮群山在他面前宛如几道水墨晕染开来。
夜色降下来,冷意也层层落下来。风掀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远方是云浮重山,千竹生处是外院,草木葱茏是七峰。牧野的枯草委顿于地,也被风吹着各自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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