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历劫失败,身陷衰竭之中……来得太快,我没来得及……”
阿祯最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鼻音,她为了掩盖这鼻音而说得更快一些,却是挡不住她眼中盈满的泪意。
沈岫想要安慰她,却被阿祯一把别开,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眼眶通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脸颊低落,可她却是死死盯着沈岫,好像一刻都不甘心放开:“是你害的。”
沈岫的手在空中一顿,终究是收了回去。
她已是泪落如连珠,眼神却依旧凶狠而不甘:“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四处招惹因果!你有好运道,别人没有,只会牵连他人,你就该一个人躲在不知哪里的小世界!”
沈岫没有说话。
阿祯恶狠狠地抹去了泪水,终究是慢慢平静下来。她修行的日子比沈岫还长,又经历许多生死灾劫,那样的失控只有短短一瞬间。
她面色冷淡而平静,眼圈还有些隐约的红,又拿出一个时空道标,深吸了一口气,塞到沈岫手中。
“师父历劫之前给你留了一个时空道标,”她说,“世间种种因果缠绕,连成今日之死局,也有我的过错。”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些颤抖,却已是转过头去,头也不回。
“我也是不祥之身……我如今已恨透了这般状况,”她平日声音轻快,如今却是如此沉重而破碎,“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会解决的。”
阿祯的身影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沈岫一直没有说话,穆星河犹疑地看了看他,太阳灼烈,照得他的眼眸颜色分外浅淡,他紧抿着唇,看不清有什么情绪,只有那滴泪痣分外灼眼。
许久,他才说道:“走吧。”
沈岫转头便要离去,穆星河有些着急,结结巴巴道:“其实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她也是接受不了这个情况,方才迁怒于你……”
沈岫沉默良久,而后转过头,看着他,那声音隐约带上了些许的叹息:“……她说的是真的。”
穆星河迟疑道:“像顾婆婆那般强者,或许不至于如此轻易殒灭。”
沈岫闭上眼睛,似乎想要掩盖什么情绪那般,而后睁开的时候,眼中满是有些隐忍的痛苦之色:“身历此劫,虽未殒灭,也是元神被困重重时光之中,日夜被消磨。”
迎着穆星河愕然的眼神,沈岫缓缓开口道:“先时我曾与你同往一个武者世界,我杀了蚀阴,取得光阴珠,炼成溯时之砂,可凭借残余之力,照见死者过去。顾婆婆已是只余一息之身,我也能照见些许。”
他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事,以真气为盏,里边盛放着璀璨的流沙,沈岫将一点时空道标的灵气放在盏中,云气蒸腾里,穆星河望见了一段时光。
顾婆婆的日子是比他平日修炼的日子还要平静,她每回闭关都要许久,醒来时修炼术法,接取友人的信笺,料理料理花草,便又放下事情重新闭关,等待着她的天劫。
其实穆星河能看出顾婆婆有天劫将至的预感。那一段时间她比平日看上去心神不宁一些,她收到了一封信,提笔许久终究未曾回复,叹了一口气,就将信笺原样放回。
顾婆婆虽然早预料到此番渡劫定然危险重重,但是在种种因果牵连之下,那些劫数竟然是在她所未料及的情形、以她不能料及的方式到来——仰弘界高手众多,人来人往,一个大能逃跑至此处,因见故人有所触动,心境不宁,引发天劫,真气的动荡之下,她的天劫也提前到来。
她为这一次的劫数准备了许多,但无论术法还是法宝,都没能抵御那不知名的无法名状的意志,一瞬间时光如滚滚狂潮而来,苍颜白发,高楼尽毁。
纵然她道行高深,然而在道行之上,还有她未能参破的天意。
穆星河久久沉默下来。他跟随着沈岫的步伐,心中明明灭灭,那些力量仍在他的体内,他却觉得都有万分的不确定。
离开顾婆婆的地界他才醒悟过来,忽然开口道:“阿祯姑娘恨你,她如今引导你利用这个时空道标,你不担心她骗了你吗?”
“不要紧,”沈岫抬着头,有风,云层迅速在蓝天上笼聚起来,“我认识她已久,总该给自己一次机会相信她。”
穆星河脚步顿了顿,终究是跟了上去,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的临渊君够强,即使出了意外都能解决,不是吗?”
阿祯撑着伞,离开了顾婆婆的洞府。洞府此刻已经塌陷,充满着无法控制的时空之力,她直到离开才开始尝试转界。
这一次转界并不算困难,那是一个对于她来说很熟悉的地方,因此可以轻易决定位置。
那是灵犀界。
有着云浮派,养育出沈岫和穆星河、遍地机缘和顿悟的灵犀界。
那是一处高崖,有月,有海。有人坐在悬崖边上,月色也不能将他过分英俊的眉目变得暗淡,反倒别有一番邪肆的意味,他双腿晃荡,坐在悬崖边上吹箫。
阿祯持伞而来,停留在他身后。
那个男子吹完一支曲子才回头,唇角微抬,是扬起一点笑意来。
“又得再见前辈,小子当真惶恐不已。”
阿祯微微垂下眼来,秀美的面容上却没什么笑意:“如此优哉游哉,想来你这边已经安排好了?”
“是呀,”他低低一笑,“那都是全赖于各位‘前辈’的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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