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真魔谱那苍白的脸蓦然涨起一些奇异的血色,他硬声硬气道:“别多想,我不是为了你们!”
他眼色数度变幻,最后却终究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恨声道:“你以为我回来只是为了我?!我、我也就是懒得替你们决定罢了!”
“嗯。”
他们的样子过于平静,以至于先天真魔谱正盛的气势都被打断,他噎了噎,说道:“你——你们可知我们——尤其是他都是什么?”他是指着穆星河说的“他”,而后又问道:“可知道渊一华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太初冥域是如此的寂静,能听闻远处群鸦的响动。
而太初冥域之外,是曾经绿树如荫,剑客仙人们来往如云的的繁华世界。
穆星河原本已经在一旁观察岩石的纹路了,闻言站起身来,顺便拍了拍衣角,道:“渊一华是个疯子,也是个从未放弃的好家伙。你瞧他,即使是把他师兄杀了还要把师兄的灵魂锁在自己体内,也期待有一天能够复活人家。他即使死了也在不停做事情,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穆星河接着说道:“我们一开始就明白,打开天门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想利用的是天门引发的整个灵犀界因为规则受到冲击的动荡中,寻找的一丝规则的空隙,突破束缚住他的规则,想在那可能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不可能的可能里,寻找拯救自己的可能。”
先天真魔谱沉默片刻,没有反驳。而后他说道:“我不能告诉你全部,我只能告诉你,他一生永远不能如愿以偿,你会重蹈他的覆辙。你们脱不了命运的摆布,当然我也一样,所以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权力——让事态继续发展,你们有机会突破命运的落网,而抽离那部分力量,渊一华所做的一切都归零,你们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
先天真魔谱声音稚嫩,脸上显现出不符合他面容的悲悯,显得分外复杂。
穆星河笑了笑,那笑却没有半分感伤,全是年少的意气飞扬。
“我知道,我真的全知道,”他顿了顿,“你不必那么小心翼翼。我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我身上最后的谜语。不过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
他看了看地面,想找什么一样盯了半天,寻觅无果,又叹了一口气,比划着接着道:“我曾以为我是天选之子,以为我是天才。可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命运无情,大道衡常,在规则的视野下,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并且比起你们来,我恐怕更糟糕一点,我的特殊不在于我被命运眷顾,而是因为我的存在是一个错误。我是一只错误的蝼蚁。渊一华也是错误的蝼蚁。”
先天真魔谱沉默地注视着他。
穆星河摊了摊手,继续说下去:“即便在灵犀界这样经常有什么重生夺舍、莫名机缘的世界,我们的存在也是个意外。我的能力便不说了,至于渊一华,即便我再烦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才。无论是斩月碎星诀、魔宗术法、还是那个起死回生的能力,还有我手中种种连专修炼器之道的人都难以参破的法器,他想要都能够得到。可那带来的也并不是什么好运,他莫名其妙被原本肉身的执念纠缠,空有一身能力,却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亲手毁了一切他珍惜的东西。这就是身为‘错误’的下场,他不甘心被这样摆布,他想突破规则的罗网,如今这个情势是他做的最后尝试。我作为和他一样的存在,我可有借助他的东风,一起去试一试。我懂你的意思。”
有很多话他都未能说出口,但他相信在场的那两个人都能听得明白——他们都是知情者,也是早已做出选择的人。
他原先怀疑的是系统,追寻的是系统的真相。
他与沈岫之间有许多未能说出口的揣测和计划,他原本以为沈岫的隐晦所逃避的是渊一华的监视,直到沈岫那句话出口,他才明白他们对抗的是何等庞大而不可逾越的强敌。
沈岫那一句话是——天机不可泄露。
在穆星河猜到了系统是个人,并且一旦转界可能就干涉不到他们的时候,沈岫依然没有和他坦诚一切,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困惑。
到了后来才明白,因为涉及到“天机”,所以沈岫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言语才万分晦涩。
天机不可泄露。
当天门开启,那些人蜂拥着去看所谓的规则,看过的人却纷纷死去,穆星河在那之前确认他们所见的内容之后,便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结局。
天机不可泄露。
他们看到了的或许不是命运,而是某些造物的规则。
这样的规则不应当被凡人窥见,就像将天机诉之于口的道人会受到折损阳寿甚至殒命的惩罚。
渊一华有着这个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能耐,最终却依然极力谨慎,借由斩月碎星诀诱使他们一点一点发觉真相,以直抵开天辟地之时的古老功法,触碰云浮包含机密的石壁,去触碰他们本身的规则。
穆星河想了很久为什么会遭致这样的结局,也想了很久渊一华为什么那么谨慎,最后想到的是一个可能。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和“规则”属于同一等级的,而是被规则所掌控的,有着更高一层造物主的低级生物。
低级生物假如触碰到他们存在的本质,那就是违反了造物的规则,是该被惩罚乃至于抹杀的逾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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