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残是会被传染的。
晚膳时,顾朗风尘仆仆地回了府。他愁眉不展,桌上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都没动几筷子,顾朗就把顾澈叫着一齐去了书房。
“阿清,你爹他就是这样的,国事比什么都重要,你不用多想,吃饭吧。”顾夫人见他呆坐在那里,出声安慰道。
其实他只是觉得顾澈一会儿肯定会饿,到时候这些饭菜都冷了,以顾澈的性情,定不会劳烦下人再热。
顾清点头,扒了几口饭。
傍晚,别院的屋子刚点亮了灯盏,顾清就端着托盘撺了进去。
“我给你煮了面,时间把握地刚刚好吧。”
顾澈看上去很疲惫,屋内暖黄色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眉眼带笑,唇边的弧度温柔地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阿清,”少年人垂下眼睛,笑容仍然温和,“我大概,不久后就要去边塞了。”
顾清手里一晃,面汤险些撒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心情把托盘放下的,沙哑着嗓子道:“你一定饿了,先吃面吧。”
“阿清,”顾澈轻声道,“现在形势很严峻,我也到了该去军营历练的年纪……”
明明才答应过每年陪他看雪,自己却要食言了。他不想让他难过。
“澈哥,不管怎么样,你先把面吃了吧,一会该坨了。”
顾澈吃得很慢,很认真,一直到把面吃完,汤汁都喝得一点不剩,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男儿志在四方,澈哥你大胆地去吧,去杀那些北蛮子个片甲不留!”顾清扬声打破了沉静,他说得激情澎湃,极力想掩饰内心深处的难过。
下一刻,他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年骨肉还未完全长成,胸膛却结实得很,说话时微微震动,震得顾清心神恍惚。
“阿清,快些长大吧。”
这一夜顾清是在顾澈屋里睡的,借着昏黄的烛火,顾澈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
他出生在夏季,盛夏时节多雨,那一个艳阳天下了场大雨,路遇顾府避雨的道士说他木多无制,情重而仁厚,时逢夏雨,遇水则荣。
顾夫人信天命,给他取名澈,水清则木华;字子煦,温暖如初,和煦如阳。
他两岁时母亲给他生了个弟弟,那时他还很小,什么都不懂,只觉得那个小家伙真可爱。
有一天,大家告诉他,顾沅被拐走了,顾夫人一病不起,他开始学会懂事。
谁也不知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歹徒敢拐顾家的小少爷,顾朗常年身在边塞,顾沅出生的时候他不在,被拐走的时候也没回来。
从此以后他就很讨厌战场,那个地方会消磨人性的善意仁慈,尽管他的父亲并不是无情,只是身不由已。
国比家大。
后来他机缘巧合下救了慕容席一命,从此就有了两个玩伴,一个从小就桀骜不驯暴脾气,一个玩世不恭脑子有病。但他们几个关系也是真的好,慕容席和林子轩吵吵闹闹中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再后来他随父亲去了趟孔明院,知道了青铜组件制成的弩车威力巨大射程可达数里,木鸢也可翱翔于天际。
顾澈是想做机关师的,这一点毋容置疑。
可他生来就是要做将军的。
第7章 第 7 章
京城连下了七日大雪。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应了那句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长街红纱漫挂,花灯高照,火树银花,如行于不夜天城,人人摩肩接踵,顾澈护着顾清挤在其中。
距离不远的林子轩和慕容席老远就瞧见了他们,抬手高声喊道:“子煦,这儿!”
顾澈带着顾清挤到他们跟前时,已是满头大汗,顾清也热得撸起袖子,一脸烦躁道:“人怎么这么多!”
“看灯会可不就要热闹嘛。”林子轩摇着折扇看他,“小鬼,你是想先赏花灯还是去猜灯谜?”
闻言顾清来了兴致,道:“猜灯谜。”
宽阔的长街两旁张灯结彩,挂着挂着一排排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的宫灯:金莲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和尚灯、通判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螃蟹灯、羊皮灯和掠彩灯等数十种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每盏花灯上都贴着张纸条,谜语书于灯,供人猜射。
“阿清喜欢哪一盏?”顾澈柔声问道。
顾清笑笑,“都还行,”他用手去拨弄一盏花灯上的纸条,眼里是势在必得,“看弟弟给你全赢回来。”
出题人道:“此题猜一字,偶尔多一人。”
“你。”
“这位小公子好彩头,这盏花灯归您嘞。”
“稍等,我还要猜。”
出题人迟疑了片刻,林子轩递过去一袋银子,他才继续道:“这回打一成语,举世皆浊我独清。”
他望了眼顾澈,笑答:“一尘不染。”
“正是江南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
林子轩十分捧场,起哄着要顾清把花灯全猜中带回家,连一向冷脸的慕容席也露出期待的眼神。顾澈依旧笑得温柔,“我觉得阿清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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