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
“嗯?”
“你说阿清会愿意跟我走吗?”顾澈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林子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随后骂道:“顾子煦,你疯了?”
“……”顾澈无言。
“先不说你能不能通过重重守卫把他从皇宫带出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你们躲到天涯海角,你认为皇帝就找不到了吗?”林子轩提起声音道,他真是生怕这人一冲动干些傻事出来。
他说得是事实,顾澈心知,但他仍是平静道:“我只问你,他会愿意跟我走吗?”
重点不是后果如何,而是,他的阿清会接受他的心意,心甘情愿跟他走吗?
顾澈不怕丢掉性命,唯一怕的,是他终不愿。
他突然想起临走前顾清给他出的谜题。
“如果你问的是他的心意,我不是他,自然不能笃定地回答你,可我认识你们哥俩这么多年,看得清楚,他应当是愿意的。”林子轩顿了顿,又道,“可你要知道,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少年了,顾子煦,你是个将军,你的大义就是守护苍生百姓免受战乱,若你携皇帝的男妃出逃,寒的是将士的心、百姓的心!”
此番话从林子轩口中说出,着实让人生出几分隔世感。顾澈不由感叹,时过境迁,当年摆着价格不菲的折扇,坐着华贵马车,玩世不恭的好友,已经变成了一位心系天下的贤臣。
顾澈含笑道:“天渊幸有子轩景湛,当是忠臣良将。”
闻言林子轩故作沉稳憋了一会,憋不住大笑出声:“哪能跟顾大将军比,把那蛮子打了个屁滚尿流。”
凝重的气氛在欢笑声中变得轻松起来,而后两人到酒馆喝了个尽兴,不提心事,只谈新叙旧,把酒言欢。
喝得醉醺醺的林子轩揽着顾澈的肩膀,调侃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在你这倒成了难过霸王关哈哈哈哈哈。”说着笑得前仰后道,连带着顾澈也跟着前后摇晃。
“霸王?”顾澈醉眼朦胧地问道。
林子轩提到这事来了劲儿,说得龙飞凤舞,口水直飙。顾澈听得认真,听到后面露出个骄傲的笑容,颇有“吾家有弟初长成”的自豪感。
这俩人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侯在外面的马夫只得进来将人一个个扛上车,送回了丞相府。
宫里的顾清还处于自闭状态中,浑然不知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回了京城。
他在床榻上躺得久了,越躺越乏力,觉得身体的各个机能都在老化,便决定起身下地走走。
刚推开门就被呼啸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埋头一看自己只着了件单衣,迅速将门关上,走到衣橱前,找了件大氅穿上。
再次推开门的时候,还是冷。
顾清无奈,耐着寒冷走了出去。天空中飘着的鹅毛大雪,衬得夜里静谧而又安宁。身在诺大的皇宫中,仿佛只有我一人的那种寂寞孤独感爬满全身。
不知是冻得还是情绪使然,顾清只觉心头的酸涩感涌了上来,弥漫开来。
吸了吸鼻子,他伸手摊开掌心,接住一片雪花,看它结冰,再由掌心的温度化作小点水滴。
冷得缩回了手捂在衣服中,顾清闭上眼睛,细听着落雪声,他希望这雪一直下,睁眼时就能见到他的少年。
良久,他睁开了双眼,面前空无一人,漫天的雪下得肆意。
顾清才知道原来笑容也可以这么苦涩,他苦笑着踱步走在无人的路上。
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他想起初见顾澈时的惊艳,初雪那日的感动,还有那没日没夜的思念。
顾清知道自己很聪明,自然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所以在很早之前,从他让顾澈去猜谜底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也许还要更早一些。
“山有木有木有枝。”他喃喃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了然那和尚还真是个高僧。顾清想到,说他有桃花劫,君遗墨真的就出现了。
那助他安之渡之的贵人呢?
顾清觉得好笑:还渡劫呢,渡劫了要飞升吗?
苦中作乐的习惯还是没变,顾清觉得好受了些,张往四周想看看自己在何处。
夜色中亮堂堂的宫殿吸引了他的目光,暗想不会是君遗墨这么晚还在批奏折吧,想着便朝勤政殿走去。
殿外没有守候的宫人,顾清轻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身着玄色单衣的男人坐在宝座上,桌案上并未摆满奏折,而是一张张泛黄的宣纸。
烛火照得那威严高贵的男人线条柔和,他抬眸看向顾清,饱含深情的桃花眼注视着顾清。
顾清直觉他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果不其然,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怀念和悲伤。
君遗墨叫道:“镜兰。”
镜兰?
顾清头脑快速转动,很快就将几个要点联系在一起,理清了头绪,再转念一想,结果清晰起来。
喊出那个名字的同时,君遗墨骤然惊醒,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慢慢变得清明,显然方才是因为昏黄烛火看不真切,将他认识了那位。
“镜兰是那位陛下心爱的人罢,”顾清一步步走近,多日未展笑颜的面上勾起了个戳破人心事的狡黠笑容,“草民愚钝,竟是如今才懂这‘遗镜’,原是这般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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