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还没踏出,庄主威严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你踏出一步试试?”
灯笼自门房飘出,江武德跟着庄主出现在他面前,后者对这不孝子怒目而视。
“爹,他受了重伤,天又下着大雨,万一有什么意外到时候怎么和寒枫山那些人交代。”他们前有狼后有虎地回到铸剑山庄,好不容易可以小憩片刻,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什么事情他绝对会悔恨一生。
“彦怡,他打伤母亲,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在此时去找他。”江武德对他这一行为也不赞同。
江彦怡还想要辩驳,庄主说:“不单如此,他是寒枫山的少主,是赵氏余孽。我不排斥你与江湖人交往,但你和他来往只会招致祸患。你要想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山庄门面,难道你想凭着一己之念给铸剑山庄带来灭顶之灾吗?”
赵辞的身份特殊,目前隐藏于世尚可残存,可秦柯想要率领寒枫山众人重见天日,到时候作为赵氏遗孤的赵辞会成为众矢之的,陪伴在他身边的自己自然也会备受瞩目。
这些关注时时刻刻都会要了他们的命。
萧庭川为人宽厚,但是作为皇帝一旦威胁到他的地位,所有的仁慈和蔼都会化作利箭消灭敌人。
这些问题之前江彦怡隐约明白,但他当时和赵辞在一起便不愿意想得太透。如今父亲把其中利弊揉碎摊开地讲明,这让江彦怡难以抉择。
江彦怡深吸一口气,压住颤抖的身体:“父亲,我不想失去他。”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把软弱的一面展示给父亲。不同之前的求饶,他现在就是一个哀求而烦恼的儿子。
江彦怡的踌躇犯难落在江平意眼中,这让江庄主想到了儿时的他。那时江彦怡得到了一把佩剑,翠玉做的剑身,绚丽的宝石镶嵌在剑鞘上,拿在手中迎着日光能发出夺目的光辉。这是他送给儿子的礼物,没成想被来客之子看上了。对方一个劲撒娇撒泼地要这把剑,江彦怡牢牢地抱紧玉剑不肯给。
江平意向来看不惯小气之人,更何况这把纯粹只能当配饰的剑根本入不得常年铸剑的江庄主之眼。他不能理解儿子的犟脾气,甚至还命令江彦怡把这剑送给对方。江彦怡红着眼睛继续抱着剑不吭声。来客之子哭吵的声音宛如烦躁的青蛙,呱呱直叫的江平意肝火大动。
听不下去的江平意不好指责对方,只能怒喝江彦怡。
被训斥的江彦怡不甘又委屈地看着江平意,他搂紧剑的怀抱微微松开,像是被父亲的脾气所慑。威慑于父亲的施压,茫然不知何处错的他还是把剑递给对方。那着剑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那剑柄上的宝石被他摸了又摸,最后忍着啜泣送到对方手中。
“这是我的心爱之物,只因为你是我的父亲,就可以仅凭一句话让我交出它。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不能留存,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好达不到保存它的实力吗?”当时江彦怡打着哭嗝问他。
江彦怡的话让他震动,可覆水难收,他不能再要回宝剑。
现在,他的儿子再次遇上了这样的难题。他如果武力镇压,江彦怡也有可能再次屈服在父亲的威慑下。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愿再将过去的错误重蹈覆辙。儿子的苦痛与难受,作为父亲如果不能去分担解忧,那又如何担得起父亲之称?
雨声沙沙几乎埋没江平意的叹息,他拿过伞柄只身一人走到江彦怡跟前。这对父子在黑暗中相视,难能可贵的平静让他俩都沉默以对。
“去做你真正想要做的。”江平意突然开口。
江彦怡错愕地看着父亲。
江平意说:“你永远都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哪怕你大哥继承了庄主之位,也会留有你的一席之地。”他的话铿锵有力,仿佛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墙给江彦怡当后盾。
雨丝飘进伞下,吹入江彦怡眼中,他眨眨眼睛,那水润的液体不自主地滑落面颊。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可我永远达不到你想要的那样。”
“但你永远是我儿子。”江平意说。
江彦怡垂下头颅,身体紧紧地绷如一张弓,他好似哭了又好似没哭,呜咽的声音都吞没在喉底,混在雨声中听来好似一只没心没肺的野兽躲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发出的声音。
江武德走来拍拍弟弟的肩膀:“回去吧。”
“可赵辞。”江彦怡抹脸抬头。
庄主大人沉下面孔:“他伤了你娘,吃这点苦头也不为过。”江庄主已经手下留情,否则那一掌下去赵辞躺的就不是地板,而是十八层地狱了。
最终江彦怡还是在江武德的推搡下一步三回头地回到房间。
“等一夜就去!”江彦怡如此想。他第二日天不亮就赶去找赵辞。谁成想早有人捷足先登,赵辞没找到他还遇到了萧泽的狗腿被骗走一本假手册。
为以防万一,江彦怡决定前往涵郡找萧泽。不过前行之前,他尚有一事要做。
“你说什么?”悠悠醒来的江夫人知道儿子中的毒虽然无解但能抑制,刚刚开心一点就听到侍女禀告江彦怡要脱离山庄,她急得当即起床赶去正厅。随身侍女胡姮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外间的裴定痴痴地望着手中药碗,蒸腾的苦气扑在他脸上盖出氤氲一阵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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