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堂里静悄悄。
牌位前的香鼎中燃起袅袅的烟。
赵嫣端正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目祈祷。心绪不宁,连手都不自禁细细颤抖,她倏地睁眼,众多空空无名的牌位中,唯有那两面夺人心神。其上之人名字早已深刻人心。赵嫣对他们的印象只停留在黑漆白字,任谁都告诉她他们是自己最亲的人,可她却没有这份感想。
她的最亲之人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
时隔良久,她还是选择让赵辞下山。哪怕以身饲虎都无所谓,毕竟她欠他良多。
第一次知道赵辞非自己亲哥哥时,她惊得好似做梦。但随即又将此事抛之脑后,因为这秘密无关痛痒,他和她的兄妹之情刀砍不断火烧不灭。然越到后来,她越明白这段关系于他而言是羁绊。好似一捆长着獠牙的绳子重重地绑住他的双手双脚,让他不得自由。他只能呆在山上保护自己、保护众人,背着“哥哥”之名为赵氏奔走做事。
赵嫣不似赵静淑,她爱众人,但她的心不如赵静淑那般大,能够藏下所有的人,她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幸福,赵氏复国于她何干?她唯愿一生长伴湘姨和赵辞身边。
她贪恋兄长的疼爱,可她不愿赵辞如木偶被牵线捆绑。
婚礼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只要赵辞和公孙明下山,他们就能得到幸福。
但阴差阳错——可惜又可叹。
如今大厦将倾,只有眼前这一步能够让赵辞平安无恙。
但前车之鉴让她心惊难安,心口鼓点敲击,一场又一场的催人骇然。
睫毛轻颤,赵嫣红唇微微蠕动,不安传递到嘴边,她不知该如何祈求上苍。
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公孙明的声音清朗传来:“你果然在这里。”进祠堂本不该拿剑,可事关紧急,他一个外人都能进入祠堂更何况一柄剑了。他仰头,如山峦叠嶂的牌位浩瀚又震撼地排列在前,香柱特有的气味让这不大不小的房间充满了神秘。
赵嫣睁开双眼,声音飘忽不定:“虽知不该,但我就是静不下心,好似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上次这般不宁,还是婚礼那夜。”她转过头,公孙明抿唇不语。
他也不安。胸口像有一只翻云覆雨手拨乱心弦,引得雷霆万钧焦土千里。他以为是和赵辞离别的痛苦,可静心品尝却不似苦涩、不似悔恨,而是忐忑不宁的焦灼。
公孙明的表情让赵嫣心有戚戚:“莫非是哥哥有难?”她倏地直起身。
正在此时,堂上众多牌位突然抖动,莫须有的震动让它们纷纷掉落,纷纷之势如排山倒海让人来不及反应。最后只有一面牌位留在上面,其上“赵静淑”三字金光流动。
“这是怎么回事?”赵嫣被公孙明扶起挡在身后,她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动静。
公孙明的表情动容。
“我看到那凤凰动了。”赵辞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闪过。
金光一闪,速度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但下一瞬,金光冲到白墙上的凤凰眼中。
点睛之意该是如此,光芒一旦落入图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爆裂绽开。盛放的亮度瞬间刺得让人睁不开双眼,公孙明眯着眼透过手缝盯住那只凤凰缓缓地抖展羽翼。璀璨的光芒从它的眼中流遍全身,最后那光芒已不再是纯粹的金,又像掺了月色的银,但下一刻又如霞光的虹,变幻莫测让人难解几分。
凤凰从墙上飞落地面,优雅的姿态恍如天神。
莫名的亲近感让赵嫣错步从公孙明身后走出。
“我该认识你吗?”她上前几步,如梦似幻地伸出手。
凤凰微微颔首,喙啄在赵嫣手背上。光芒在赵嫣手上转瞬即逝。
只一下,赵嫣便什么都明白了。
汹涌的眼泪顷刻滚出赵嫣双眶:“祖母。”光线从凤凰羽翼延伸,好似仙女飘带温柔地环绕。
光芒刺得公孙明再也不能看见丝毫,见它对赵嫣没有威胁,他干脆闭起眼睛,侧耳倾听。
“救哥哥。”
但他只能听得这句。光芒瞬间大减。等他睁开眼睛,凤凰已经不见,墙壁上的图画也空白一片。
“她是赵静淑?”公孙明奇异地问。
赵嫣紧握着拳头,手止不住地颤抖在胸前,这动作太过强烈,甚至连身体都禁不住抖起来,像是在承受什么煎熬。
她古怪的行为让公孙明下意识往前一步:“赵嫣?”
赵嫣豁然抬头,通红的眼睛好似哭过一般,决绝的语气又与表情截然不同:“寒枫山有大难。”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惊恐嘈杂的声音。
“遇袭!夜袭!”
河中多怪石,幸好河水经年冲击,再棱角分明都能被磨平。赵辞胳膊狠狠撞在石面上,疼痛击醒陷入沉睡的他。半睁的眼睛豁然大开,他左右四顾。
黑乎乎的环境,他们被河水冲得东倒西歪,赵辞下意识握住眼前飘过的河草,一握紧发现河草变成了烟雾,雾气冲到他面前,冻住的鼻子闻到一星铁腥味。
血……
血!?
鲜血的气味让他猛地一惊,顺着血腥味,他不到片刻就找到江彦怡。后者双眼紧闭睡着般毫无反应,幸好嘴巴也紧紧闭着。赵辞三岁水上漂,游泳的功底绝对不是吹,趁着最后一口气,他捞住江彦怡迅速浮到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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