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_我勒个深深去【完结】(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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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晟向他走了一步,眼神一亮,“我也正在忧心此事,不知你可有解决之法?”

  “天下九州,虽有百河四海,看似各不相同,但天下之水却是相连的。洛河之水,本从黄河而来,而在洛阳掘地得水,与洛河之水,又为同一水。大水之后,牲畜死亡,尸体浸于水中,此便为瘟疫之源。众人只知此水不当饮,却不知方圆数十里之内,水文相同,无论河水还是井水,其实都饮不得。”

  王晟听得缓缓点头,“既如此,该一面迁徙流民,一面令人从别处运水。”

  潘禄在一旁也道:“此外还有一法:除去源头之外,余处的毒水以药煮沸之后,毒性稍减,尚可一饮。”

  “既然有办法,那即刻便令人照办,两法同用。”王晟转身对长史道:“叫来李太医,让他做好准备,协助二位治水官应对疫情。”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身上一凉,转身去看时,是刚刚筑好的堤坝开了一个口子,浑浊的洛水正从这个小口中汩汩涌出。这开口虽小,好像一个指头就能堵住似的,却好比落在一野枯草上的半颗火星、暴风雨前的第一个雨点。王晟愣愣地盯着这个小孔,一时间甚至忘了动作,只任由洛水浇在他身上,转眼间便将他的半边身子都浇透了,他却似浑然不觉。

  “丞相小心!”

  潘禄却反应过来,忙一把拉住王晟手臂,带着他没命似的向堤外高处跑去。王晟刚一迈出步,那只小孔附近的土块便开裂崩飞,堤坝上赫然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洛水从中猛灌进来,转眼间就淹没了他方才站着的地方。

  有了这第一个洞,转眼间刚刚筑起的堤坝便如冰碎瓦裂,在“隆隆”的巨响中,洛水冲破堤坝,再一次一溃千里。

  王晟随着众人跑到高处,看着眼前之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水面,几乎像是在发呆一般,脸色渐渐泛白,却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苍白渐转青色。他咬牙道:“叫袁沐到刺史府见我!”

  说完,见无人动作,王晟眼含怒意地环顾四周,潘禄见状只得道:“丞相,咱们现在得等船来救……”

  王晟这才发现,他们的四面竟然都是水,正将他们一行人围在一处高地上。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眼神黑沉得骇人,心中既怒且忧——他堂堂雍国丞相,尚且被洪水困住,落得如此狼狈,这样一来,又不知要再添多少灾民!

  待他终于回到刺史府,还未来得及换下湿衣服,便又听得判司来报——

  “禀丞相,旧朝原本每年均拨款于各县,令修补堤坝、水闸等,”判司原是魏臣,故而称呼时仍有所避讳,“只是治水款为各县挪作他用,已成默契。若上面派人考核时,便修补堤坝表面、使钱贿赂御史,至今已有近十年。在此之前,洛阳战乱不休,更早时候,前朝失道,不顾百姓,更无人顾及河堤。如此算来,堤坝失修,已近二十年了。各县此前上报于丞相,言堤坝坚固,皆因仓促之间难以修好,又恐见责之故,往年也有过连日大雨,却未曾像今年这般决堤,诸人心存侥幸,终酿此大祸。”

  判司这一番话,让王晟在盛怒之中,不由得也高看他一眼。只从这次的案子和他方才所言便可看出,此人既是能臣、也是直臣,按说有如此之才,理当效命中央,但中央集才、地方无才,便会使得地方孱弱,一旦有变,难有主事之人,绝非国家幸事。故而王晟只是动了一下将他带回长安的心思,然后便即放下,心中却暗想,若令此人经略地方,待其成熟后,再调去长安,或可为朝廷栋梁。

  至于堤坝失修,是王晟自从溃堤后便料到了的,故而此时他也不如何惊讶,他翻了翻判司递上来的文书,只留下其中谎报堤防的各县名单,将其余文书放在一旁,对判司道:“各县先不必动,眼下堤坝再溃,还有用得到他们之处。你先下去,此事我另有计较。”

  判司应声而退,李九早候在一旁,等他一走,便将怀中捧着的干衣放下,从一旁取过毛毯披在王晟身上,“丞相浑身都湿透了,先换下湿衣服来吧,以免受凉。”

  王晟摇摇头,将手掩在腹上,隔着几层早已贴在了一处的湿冷衣服,觉出掌下肠脏微动起来,显然已有痉挛之兆。就如同刚才的那一道细细的水柱,虽然眼下还不太严重,但不知何时便可骤起山崩地裂之势。

  “快唤李太医过来。”王晟心知自己这次当真不大好了,语气便急了起来,甚至还用上了一个“快”字,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急着要见李太医,但于李太医而言,自然仍是有惊无喜的。王晟腹中绞痛愈演愈烈,只得赶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尽力将湿衣服换下,权当亡羊补牢,可是实在已经晚了太多。他虽偶有胃痛,但其实病在肠脏,脐周平日便受不得一点凉,这时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更是冷的像是贴了一块冰。寒气源源不断般地钻入,入得腹中便如化成了一口匕首,直搅得他口中发苦,面色惨白。

  王晟扶着墙壁缓缓走到床榻旁,一手摸在上面,不禁松了一口气,正欲坐上去时,身子却忽然猛地一折,弓下腰去,踉跄着跌在塌边。他两手都插进小腹之中,折起身子,一声不吭地在地上跪作一团。李九吓了一跳,忙上前扶起他,却不知王晟此时正动不得,他方一被扶起,眼前便黑了一瞬,只觉腹中肠脏被人猛地向下扯去。但他实在也没有力气反抗,只得任李九将自己扶到床上。王晟平躺不住,只得侧过身子,仍同方才一样,深深地折着腰,一小口、一小口急促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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