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符表情纠结了一阵,终于还是点点头,“我听先生的。”
王晟看着他,终于心下大定。
吃完了饭,刘符又让人取来地图,铺在地上。王晟和他从白日谈到掌灯,晚饭送上来放在一边,一连热了几次,他们却都一口未动。刘符垂着眼,手掌在地图上缓缓抚过,忽然偏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个字都没说,却好像一瞬间说尽了世间的话。烛火映照在这张年轻的脸庞上,虽然年少青涩,却已渐露峥嵘,他的侧脸笼上淡淡的阴影,眼睛里却映着烛火的光,就好像那里面正烧着两团火一样。这火烧得如此炽烈,仿佛包含着勃勃的生机与力量、壮志与野心,好像世间没有什么是这大火烧不尽的。
这不正是那无数个夜里,在他心里烧着的火么?
王晟眼中骤然泛起泪水,被他迅速掩饰起来。这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握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难以名状的痛苦,也带着难以名状的欢喜。从东海之滨到关西之地,从茫茫大海到莽莽平沙,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这一轮红日,惟愿它能驱尽天下的魑魅魍魉,荡尽四海尘埃。为将这红日重新托起于煌煌青天之上,他愿用尽他全部的生命、洒尽他的每一滴血。
他失神片刻,那青天和红日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好像要将他压成一片一片的血肉。忽然,他肩上一沉,于是便如同梦中惊醒般猛地回过神来,是刘符解下衣服披在他身上,替他随意拢了拢,关切道:“方才不曾注意,冰天雪地,先生衣衫也太薄了。”
王晟的心忽地又轻颤起来,这次只颤抖了一下,如同手指划过琴弦,石头落在湖水中,片刻后又归于平静。刘符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挽着他朝帐外走去,“本该与先生秉烛夜谈,只是见先生面容愈见委顿,还是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再谈罢。营中简陋,先生先凑合凑合,待日后攻下长安,刘符亲自为先生挑选住处。”
王晟从中军帐中走出,早有兵士候在门外,奉命引他到刚刚打扫好的住处。他随着兵士缓缓朝前走着,忽然顿住脚步,回身望去。
刘符直直地站在帐外,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此时此刻,就如同一片雪花落在雪地上,一粒尘埃落在泥壤中,他的心终于也落在了这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片刻后,又缓缓攥住了。
王晟仔细地看着刘符,忽然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浓密的髭胡,久久凝望着他的双眼,答道:“王上没变,一点都没有变。”
他的眼睛仍然干净明亮,就像是雨后的长天,自己平生志向都寄于此处,愿这双眼睛永远不要染上阴霾,愿这眼中的火焰永远光明炽热,传之千秋百代,永世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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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丞相喜欢上王上了!算是非严格意义上的一见钟情x
“他夜不能寐,披衣而起,热血填膺,愁肠百结。”这一句灵感来源于蔡锷将军的“军中夜半披衣起,热血填胸睡不安”,这种带着理想和壮志、悲悯和热爱的胸怀曾经让我湿了眼眶。
当他出川再一次开始旅行时,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活着不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比自己大得多的东西,是那一轮红日,也是上千万人的眼睛。
丞相本来会成为这样的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事有可为杀身不顾,却在见到王上的第一面坠入尘网,是因为他的这一轮红日既灼烧着他,同时也温暖着他。理想与悸动一瞬间共鸣起来,大概二者都会被放大到惊人的程度。
从此之后他理想的火焰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小到可以托在手心上,大到可以将自己整个人投入其中。
(我突然好肉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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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王上对丞相的感情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比得上丞相对他的感情的,丞相对他从一开始就不能被归为爱情,这份感情和他的理想与生命同等重量,所以这个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说“臣想什么都给你”。
第84章
一转眼已入冬了,王晟站在池边,身上披着刘符送的那件青色大氅,却也丝毫不见臃肿。刚刚落过雪,院落里的雪还未来得及打扫干净,他站在那儿,就好像一根青竹立在浅浅的白雪中,却不像那个每日伏在案前、诸事缠身的大雍丞相了。
可这根看似出了世的竹子这时候心里想的却是,池子是引的活水,虽然没结冰,里面的鱼却都病恹恹的,不怎么吃东西,从入冬之后就瘦了不少。
这可不大行。
他皱着眉思考着,不经意地抬头,见水池旁的假山后飘起一阵淡淡的烟,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正巧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吩咐道:“去外面买袋炒栗子,再买只烧鸡回来——”
他话未说完,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然后便听刘符在他耳边哈哈笑着:“景桓,声东击西,没想到吧!”
王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背对着刘符,眼里露出无奈的笑意,顺着他的话道:“是啊,一不留神,臣这中军主帅,都被王上擒住了。”
刘符两手环着他的腰,闻言又收紧了些,“呔!王五三,你今被我擒住,降是不降?”
王晟按住他手背,拇指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敢问大王,降了如何,不降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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