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养鱼?秦蔚山的眼睛睁大,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不是专业渔民,但渔业的理论知识却不比渔民少,从商周时代就有人养鱼,但几千年下来,养鱼的技术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发展,还很粗糙。再加上南地北地差别颇多,南方河道多,不缺鱼,一般情况下只有北方人才会挖池塘养鱼,产量也不过自给自足。
“池塘养出的鱼比江中的鱼好?”
“也不见得,我养池鱼之法与寻常人不大相同。”他身后挠挠自己的脸颊道,“并非是甚大事,秦郎可要来看?”
秦蔚山睁大眼睛道:“来看?不大好吧。”他心道莫文远的养殖方式应该另有一番玄机,直接大剌剌地邀请他去看,是对他太过信任,还是……
莫文远道:“并非是甚不可为人所知之事,我本就是先试着养养,眼下效果拔群,不日便欲献给圣上。”他道,“以此方法,便是河流不多的北方等地也是可养殖鱼的,而江南一带,想来受益更多。”
言及献给圣上,秦蔚山就知他的养殖之法绝不是小打小闹,他想想,实在是好奇得紧,又欲从中学习一二,便对莫文远道:“大郎若是无甚妨碍,便带我去看看吧。”
“吃好后去看便是,如今夜色已比冬日来得迟,一个半时辰刚好可打来回。”
秦蔚兰是不跟他们同去的,吃饱后餮足地躺在椅子上,言让婢女于自己同归便可,阿兄只管与莫大郎去。
莫文远看见这位践行减肥制度,连续吃草很多天的娘子,提点道:“女郎若想保此体型,饭前喝几盅茶水便可。”既剐油,还能在吃之前用没有能量的水撑大胃部,乃是一举两得的减肥方法。
秦蔚兰听后连连称是合,将莫文远的话当作圣旨接了。
……
经营了一年多后,莫文远的鱼塘早就不是开始的样子,除了位于中心生生机勃勃的大湖外,他还与大黑羊齐心协力,将周边收拾干净,种了许多桑树,又挖了好几个小鱼塘。
只要是学过初中地理的,向来都听说过桑基鱼塘的名称。桑基鱼塘,是我国珠三角地区,为充分利用土地而创造的一种挖深鱼塘,垫高基田,塘基植桑,塘内养鱼的高效农业方法,可以将养蚕与养鱼合二为一。
下车时,秦蔚山的眼球几欲脱框而出,在他的印象中,莫文远的池塘就应该是沉默尔风雅的,比“半亩方塘一鉴开”大不少,但望过去应该是平坦的湖面,波光粼粼,偶尔有鱼打破湖面的平静,跃动而出。
眼前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映入他眼帘的池塘很大,纵使鱼的密度高,也不担心它们是否会吃不饱,也不不担心它们没有安逸的环境进行休息。
在池塘周围,种满了桑树,桑树将池塘围得密不透风,宛若天然屏障。桑树后又是鱼塘,和最开始挖得大鱼池子不同,面积略小一些,这是莫文远在搞出桑基鱼塘后新挖的,相似的池塘还有十几二十个。
桑树与池塘纵横交错,如同在棋盘上星罗密布的棋子,若能有俯视这田地,便能看见翠绿与浅色的池塘相叠交。
秦蔚山结结巴巴,不知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还是因为无法理解莫文远的行为,他道:“为何在池塘周围种植桑树?”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种桑、饲蚕、丝织的活动,一开始是对野蚕进行采集利用,魏晋南北朝以来,农人们在蚕的选种、制种技术有很大进步,甚至找到了能够控制家蚕分化时间的方法。到了唐代,此法进一步发展,江南地带有相当多的人以养蚕缂丝为生。
故而秦蔚山能够认出,这里的树都是桑树。
莫文远笑道:“我家虽是以做吃食起家,其他营生却也不是不做的,就譬如养蚕,就雇佣了不少熟手来做,等到编织成丝,也能卖好价钱。”
秦蔚山:不,我不是这意思……
我比较想知道为何要在池塘边上种桑树……
莫文远也不逗他,促狭一笑后给出了正经的解释:“我读古书,书上有言,蚕沙可养鱼。”所谓的蚕沙就是蚕的粪便,是塘鱼很好的饲料,除此之外蚕茧缫、蚕蛹、缫丝废水也都是养鱼的好材料,而鱼塘中的淤泥,则是上好的肥料,可以此肥桑树。
他认真细致而又全面地解释了养桑与养鱼的关系,正是因为这些缘故,他才能在没有细心妥帖照料鱼的前提下得到这么多优秀的食材。
秦蔚山更加惊讶了,如果说他原来就在大眼瞪小眼,那么他现在的表情已经到了滑稽的地步,脸上写满了问号,仿佛在对莫文远说:你怎么能告诉我?你怎么能这么直白地告诉我?你没有防人之心吗?
莫文远看见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自认是个笑点挺高的人,奈何朋友的表情实在是颜艺到了极致,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黑羊的想法却和莫文远迥异,他用不善的眼神盯着秦蔚山看,还发出咩咩咩咩咩的威胁声,但他的威胁声音太温柔了,当事人根本就没有听出来。
大黑羊:你什么眼神!再看!再看我就要把你吃掉了!
非常旺仔牛奶式的威胁。
“别那样看我,我当然知道这理应算是机密。”莫文远伸手挠挠自己的脸,“但我先前可说了,此法是欲献给圣上的,既如此迟早会在农人中普及,先告诉你并非大不了的事。”他又道,“不如说你若告诉了他人,我反而会更高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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