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鹅在天有灵,怕是要气得一口叨出余锦年的眼睛来。
将鹅腌上一会儿,他就先去忙店里的生意了,许是天气越来越冷了,愿意出来用食的人也不如前一阵子多,他前前后后跑了几回堂,正给食客介绍菜色,冷不丁听见隔壁桌几个客人聊天,提起了杨家,因他比较在意那个神神秘秘的一心,故而仔细听了几嘴子。
那些人道:“哎,你们知道昨儿个杨家出事了不?”
“杨家怎的了?”
“嗐,听说啊……闹鬼啦!”
“闹鬼?不对不对。”一个头秃了半拉的男人咋舌摆手,“我听说的可是他们府上闹妖!我有个表亲在杨府里打工,他跟我说,这妖气还是杨二爷给招来的,还说是杨二爷冲犯了那早逝的小四爷的煞气,破了府上的风水,这才引来了妖物。哎,冯大耳朵,你家不是也离那杨府没多远么,昨儿夜里的猫叫你可听见了?”
冯大耳朵果真生得是肥头大耳,正一边往嘴里裹肉片儿,一边嘟囔:“嗯,嗯,我还以为是哪里的野猫叫春了咧!”
秃头男子道:“可不是,忒瘆人了。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那杨老爷不是痴痴傻傻好多年了么?我那表亲又说啊,昨儿凌晨,那杨老爷突然醒了,指着他们府上请来的法师说是他们家的小四爷,还对着狸猫磕头喊兰儿,又将那杨二爷给打到柴房里锁了起来,还说要将他逐出家门。”
他低声悄悄说:“听说还有个夫人被那狸猫吓得触墙死了。”
冯大耳朵眼里只有吃食,不住点头道:“嗯,嗯,狸子肉也好吃。”
秃头男子见与他说不出什么来,便转头去跟旁边一个脸上生了痦子的男人继续说:“唉,你说这杨家,是不是要变天了啊……”
痦子男咧着嘴笑:“变了好,变了好,我在他们赌坊里可输了不少钱,正巴不得他们倒了!这些账正好一笔勾销!嘿嘿嘿!”
“你就做梦罢你!”秃头男呸了他一嘴,又扭头喊道,“店家,再给来碟拍蒜泥!”
余锦年忙应和:“哎,好咧,这就给您上来。”
将调好的蒜泥给食客端上去,余锦年咂摸着这事儿回到厨房来,杨家人的八卦倒是听了不少,却没听见一心如何了,不过那人即便如何,也和他没甚么关系了,只是不知他说的所谓谢医礼究竟是什么?想起那晚场景,他又是唉叹一声,便将此事放下继续去做他的胭脂鹅脯。
鹅脯腌得入了些味,余锦年就连鹅带腌料全都倒在锅里——他们面馆里住着的尽是弱病妇孺,都是不宜多吃过盐过腌的食物,且这鹅脯又是为了急吃,便不再拘泥于挂起风干多久多久,为求适口即可,于是直接加上清水与几片苹果,撒上葱段、姜片等调味料,用小火慢炖。
直到鹅肉嫩软易撕,便捞出来剔骨留肉,切片放凉。
之后再起锅,入水、盐、蜜、红曲粉,搅拌均匀,开一锅后勾成浓汁,将切片的鹅肉滚进去打滚一沾,便夹出来摆盘,最后在白瓷盘上衬一些绿意十足的叶儿瓜儿——由此胭脂鹅脯便成了。嫣然莹润的嫩鹅肉,一片片地相偎在一起,色如女儿闺房中娇柔艳丽的胭脂膏,赏心悦目,鲜美诱人。
闻着这个香味,余锦年觉得被鹅拧上几嘴也算值了,这么有活力的鹅,自然肉也更有劲儿呀!
鹅肉利五脏,总之是怎么吃都是好东西。
胭脂鹅脯做好时,季鸿小小眯了一觉,腰疼也好些了,只不过仍跟老太爷似的扶着个腰,令余锦年见一回笑一回。他就着鹅脯,看季鸿将嘴唇也吃得似涂了胭脂一般,又是一阵咯咯笑,还点了玫色酱汁在男人脸颊上,夸他美得如花似玉。
季鸿不跟他似的明着捣乱,脸上不显,到了晚上便压着他描大字,只写得余锦年叫苦不迭,低声求饶,才被允许上床睡觉。钻进了床榻,季鸿还将自己被子裹得死死,以腰伤为借口说什么也不肯与他同被。
这是治他白日的顽皮呢。
余锦年与他同睡惯了,死乞白赖把手往季鸿被子里伸,结果伸几次被打回来几次,于是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最后仍是孤零零看着季鸿的后脑勺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忙不迭炖了鹅丝小粥来将季鸿哄好了。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余锦年乱成个孙猴子,也自是有季鸿这座五指山来压。
到了下午,余锦年观季鸿腰上恢复得可以热敷了,便不与季鸿闹乱了,乖乖窝在灶间炒麦麸。
将麦麸倒在锅里蒸热,又加了几杓陈醋一起翻炒,炒得醋渐渐浓缩进麦麸当中,便将其盛出来,趁热装进一个布口袋当中,一路小跑着回房给季鸿热敷。
醋有通络活血散瘀的作用,尤其是陈醋,效果更佳,而炒麦麸的热能够使醋的效用渗入扭伤的肌肤中。余锦年坐在床边,掀开季鸿的里衣,只见他腰间被大鹅拧了两口,因他肤白如玉,真可谓是嫩如凝脂,拧伤的这两处很快就凝出了两团淤青。
余锦年摸了几把,吃足了季鸿的豆腐,又以手指沿着对方的腰椎慢慢向下摩挲,并按住了某些关节问他痛不痛,季鸿俱摇头否认。余锦年这才把醋麦麸包熨帖在他后腰上,一边热敷一边滚动布包,道:“不打紧,应该只是轻微扭伤,按摩两日便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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