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先古道家真人初创此饭,为的是轻身而长生。青为春之主色,春乃阳气升发之时,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故而此之青字有春之长养之意,而南烛木向阳而生,聚阳之精,是故取名为“青精”。这些说法也只是后人的推测,具体如何,那只能去追问那位千万年前的真人神仙啦。
不过南烛能够强身健体倒是确定无疑的,其枝叶果皆入厥阴少阴,有强肝肾、添精气的作用,久服能够乌发驻颜、补虚强身,也不怪道家认为服之可长生了。
余锦年摘了满满一衣兜的南烛叶,便领着小萝卜头回家,正好遇上他娘亲自外头回来。
两相打了照面,小娘子年纪也不大,许比季鸿还小,脸上还带着些少女特有的娇嫩,谁能想到她已是个五岁萝卜头的娘。那小娃娃冲上去将对方抱住,把余锦年是如何陪他玩的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小娘子朝他又是道谢又是赔罪,说是自家小儿不懂事,叨扰了贵人。
两人前后进了厨房,余锦年把南烛叶用水泡起来,就寻了个石杵准备将叶子捣烂。
转头看到萝卜头他娘正从篮子里往外掏东西,可不就是先前余锦年在路旁见的那白胖玩意儿,他好奇地瞧了一会儿,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可是一时半会的实在没想起来,遂虚心好学地问道:“敢问夫人,这是个什么?”
小娘子瞧他衣着华贵,却并未自视高人一等,也就不那么紧张了,答道:“肉菇罢了,林子里的野味。前两天刚下了雨,我今日见冒了许多,便给采了回来。”
余锦年笑问:“既然是叫肉菇,可是因为吃着如肉一般?”
他们一家住的虽然看似宽敞,实际上不过是占着个祖上留下来的空宅子而已,实际上和一般村户没什么两样,也并不是能日日天天迟到肉,因此余锦年这么一提,小娘子脸上就微微红了起来,颇有些羞愧道:“正是……我们哪里如贵人们一样能成天吃肉,也就吃个这,解解馋罢了……”
余锦年本意不是说这个,虽然是无心之谈,却也让对方心生尴尬,到底还是他的错。他也就不再多嘴,闷下头来仔细清洗南烛叶,洗好了的放在一旁的石臼里浸泡,待泡软后用杵子搓碎舂烂,舂出沙泥色的汁液来。
从车上把自带的上好粳米搬进厨房,那小娘子正好奇地观察那盆南烛叶汁,见余锦年回来,忙躲到一旁继续切她的肉菇。过会扭头再看,余锦年正把汁液过滤了,泡进淘好的白米里,不禁奇怪道:“这是做什么呢?”
余锦年说:“过会蒸个青精饭来吃。”
正说着青精饭是何物,之前为他们引路的婶娘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嘴里咕哝道:“什么不三不四的玩意儿,老娘我做大小姐的时候,见过的奴才多了去了,也轮得到这种玩意来指手画脚!真是刁奴一个!”
那小娘子忙上前去劝解,低声道:“阿娘,当着贵人的面,说什么呢。”
婶娘气道:“我说什么了,我年轻时候——”抬头看见厨房里果然有个外人,这才闷闷不乐地止住声音。
闵季两家的人马都肖主人,训练有素,礼数周全,出奇高冷,能用两个字解决的绝不多说第三个字,更不说被人指着鼻子骂“刁奴”了,把人气成这样的,左右出不了吕大官人手下。余锦年说:“婶娘别气了,不值当。待会儿吃点这青精饭,疏肝补身,头发也能反青呢!到时候和小夫人一样貌美如花。”
婶娘耳根子软,一听余锦年这嘴甜的,跟化了蜜一般,纵然心里知道再怎么也不可能真重返青春,但是心里还是美的,再加上余锦年瞧着年纪不大,生得又惹人怜爱,遂抚了抚发鬓,偷偷拿出一块私藏给大孙子的麻糖来给他吃。
用南烛叶汁水浸泡粳米的功夫,他又做了道荠菜鸡蛋汤,至于野兔,是打算晚上与季鸿一起开小灶的,便不拿来前头的厨房里处理,只等着待会儿回了房,用自家带的小炉子来烹。
做够了菜,米也被南烛叶汁浸成了乌绿色,这时便可将其倒进饭甑里来蒸,出来的米饭就是乌青色的,吃时拌些红糖或者甜蜜,滋味能更美。
青精饭刚上了火,吕家的小夫人含笑过来了,手里拎着坛酒,进来便道:“婶夫人,方才是我府上小厮不懂规矩,口无遮拦。您能让我们借宿此地,已是心善,听说您好酒,这坛子桃溪红就给您解个嘴馋罢!”
吕家上下都是一群王八蛋,唯独这姐妹俩没被同化,与那嘴臭脸长的小厮和他的混蛋主子相比,她们两个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了。
含笑进了厨房,四处看了看,想来是想讨点饭食。
他们吕家的下人既不似余锦年,识医认药通百膳,也不像段明石星能够飞檐走壁、猎禽捕兽,在城镇里时吕言嘉还能呼风喝雨,可一旦到了这种地方,他们这些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能依赖于随身所带的干粮,或者主人家的招待了。
那婶娘自然明白,也不想招惹这种官宦人家,于是就贴着含笑给砌的台阶往下走:“不过是多拌了两句,哪还劳驾得夫人亲自过来,您看看想吃些什么,我们这荒村野岭的也没什么好物招待您……”
含笑与余锦年错了一眼,立即心虚地避开了,看来是还没有从上次的砒霜事件中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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