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蒸透了,热气顶着锅盖,余锦年忙放下筷子,挑出几个来,掰了爪尖,撬开蟹壳,极具耐心地把里头的蟹肉一点点地掏出来,然后与猪肉馅、姜末、糖粉,再加上花雕酒与浮椒,一起拌了,重新填回蟹壳里去,再上锅蒸,最后淋上用蒸螃蟹的汤水烧成的甜辣芡汁儿。
季鸿认得这道,叫酿蟹斗,肉鲜蟹美。
余锦年做好一桌团圆饭,抬头看见天已暗了,远处天际有些淡淡的红晕,候鸟归巢,鸿雁南飞,一只掉了队的慢悠悠扇着翅膀,从一碗面馆的头顶掠过。余锦年一直看,直到鸿雁飞过,而他后仰的头颅也抵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他仰着头,从下而上地望着季鸿的眉眼,问道:“等‘王公子’的病好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京城……”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的阴影突然变得浓重,一点柔软的触感落在了眼皮上。
忽然万籁俱寂。
余锦年顿时吓得跳起来,嗷的一声脑门撞在季鸿的下巴上,他也管不上季鸿疼不疼了,伸手指着季鸿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作甚——”
季鸿捂着下巴,神色哀怨地盯着余锦年,见他转身要逃,仗着自己手长腿长的一把就将他拽了住,掖进怀里:“余先生,你听,季某的心好像也不太好了,能不能也给治治……余先生?锦年?”
——余锦年已经短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余·短路·冒烟·锦年:麻麻他非礼我!
季·吃了那么大一块豆腐·鸿:啊他可爱爆了!
——
耳尖放血治疗麦粒肿 本毛亲身体验过,一次见效,当晚肿就消了,第二天就看不出来了(就是耳朵揉得疼23333),对刚起的麦粒肿特别管用~~
ps,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小妓们也好可爱……
第20章 柚子灯
他短路得十分及时,脑子里冒烟,压根没听见季鸿啄他眼皮之后又说了什么,过了有一刻钟,他才恢复如常,同手同脚地说:“我去调个凉菜……”
季鸿站在厨房门口,见少年在做拌豆皮,竟将手边的糖罐当做了盐罐。
余锦年尚不自知自己用错了调料,依旧用筷子将豆皮拌匀,期间偷偷去瞄季鸿,见那人一脸平静,甚至面带疑惑地看着自己,心下不由一慌:难不成,他不是故意啄我眼皮,而是头晕了没站住脚,不小心碰上的?那我如此大的反应,岂不是显得很心虚、很没面子?
如此一想,余锦年刻意地挺直腰板,也不去偷看季鸿了,只当他不存在,还是认真做菜比较重要!
然后季鸿见他又往豆皮里撒了一把口碱……不禁胸中一骇,心道,过会万不能叫他把这道菜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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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赏月,团圆饭是摆在后院当中吃的,之前余锦年买的那两盆茑萝松已经盘出了许多枝条,正沿着墙面往上攀,红红白白的五角花儿藏在羽叶之间,成了小小庭院里的一道风景,生机盎然。这日,富贵人家多在台上檐下高悬琉璃琼灯,与月相映成辉,美不胜收,而如他们这般的普通人家便在院中树支长杆,顶上挂两盏灯笼,取团圆之意。
大夏朝月夕日有对月饮酒的习俗,故而是日家家备酒,欢饮达旦,余锦年中午才在倚翠阁喝了胭脂醉,那热得人难受的酒劲方散去,现在身上还染着淡淡的异香,而二娘和穗穗都不能喝酒,季鸿就更不能提了,酒量差的令人发指。
但没有酒的月夕日难免令人遗憾,总觉得是缺了什么,幸而厨房里还有些醪糟,酸酸甜甜,就算是不能吃酒的也能吃上两碗,便都热了,一人盛一盏,权当有个酒意。之后各色热菜上桌,有素咸的茄儿,五彩的菜丝,还有硕大肥美的螃蟹摆在中央,任谁闻着都直咽口水,忍不住大快朵颐,丝毫不比外头酒楼里的差。
穗穗用小匙剜着酿蟹斗里的肉馅,盘子里盛着酱豆腐,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想一口气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于是余锦年用自己烙的小圆薄饼卷了菜,上下一包,能让小丫头握在手里慢慢啃。
二娘宿疾在身,是强撑着身子出来吃饭,却也吃不了什么好酒好菜,正歪靠着椅子喝一碗南瓜小米粥,她瞧了瞧桌上异常沉默的两人,忽然奇怪道:“小年儿,你脸上这是怎么了?”又道,“季先生,不要客气,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余锦年晕乎乎的,脑子里烧断了的保险丝现在还没续上呢,小声嘀咕道:“他可不是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么,都蹬鼻子上脸欺负主人家了!”
季鸿打量着他,好死不死也无辜地问:“脸怎么了?”
“……”余锦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撞石头上了!”
“季石头”神色如常,不仅与他夹了只螃蟹,还顺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红印儿,真诚道:“下次小心一些。”
余锦年简直想一口老血呕他脸上。
席后,众人酒足饭饱,明月才刚刚升起来,余锦年将碗筷收拾回厨房,又从门口筐子里捡了十几个芋艿,放在锅里煮,准备做个即食的夜宵,然后便去设香案,准备祭月去了。
祭月的不少规矩在余锦年这儿都简化了,他在长条形案几上摆了一盘盘瓜果,月饼垒成塔形,西瓜切成莲状,其他诸如葡萄、苹果、花生、香梨都一字排开,然后点上红烛和香炉,唱几句约定俗成的祝词。因为此时有男不拜月的说法,余锦年和季鸿都无需刻意祭拜,便只有将穗穗打扮得花枝招展,给月兔娘娘叩几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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