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将一封密折递给闵雪飞,闵雪飞打开看了一眼,不由冷笑一声:“这可有意思了,这里里外外的人,怎么都要跟十二扯上关系。他人在越地,还指挥着京内一干人为他操心卖命?倒真如叔鸾说的,盐铁司里都已是他的人。”
余锦年想起来说:“我也记得,他那儿的盐都是极细的雪花盐。他那侍卫还遮遮掩掩,怕我瞧出来。”
说到了盐铁司,闵雪飞就不禁沉思起来,毕竟盐铁司里可不只有盐,全国上下的盐、矿、茶和铁器等,可都要从盐铁司过,那燕昶作为封邑王,盐铁司这种重司,他哪怕是为了避嫌,也是沾也沾不得的,若说就是为了贪墨一点油水,那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余锦年看自己实在是多余,便挑了个空隙出来了,走到季鸿门前,抬了好几次手,还是没勇气进去,怕一推开门,他又冲着自己叫“二哥”。于是就背着身在门前站了一会,段明恰好端着盆子出来,见他杵在门口不动还吃了一惊。
余锦年还是没忍住,探头往里瞧了一眼,问:“他在做什么?”
段明道:“在桌前熬了一会,精神不济,现在又睡了。”
余锦年自言自语道:“以前身子不好的时候,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每日不知要给他熬多少安眠汤,现在倒好,大白天都能阖上眼。”
“世子方才还问,姜小少爷说的那人是谁,是不是自己受了人家的恩惠。”段明也心情郁郁,觉得这些年应该死乞白赖留在国公府上的,有他在,或许季鸿这十年间也就不会太受人欺负,也就不至于少时频繁犯病,留了这种不知该怎么治的病根。
以前二公子还在时,季鸿虽不讨主母的喜,但因为有季延护着,也没吃太多的苦,只是那一方小院里冷清些罢了。大小姐被母亲看得紧,也只敢偷偷地送他些小东西,是故阖府上下,都没人能陪陪三公子,他又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每天唯一一点盼头,就是二哥议政回来,能跟他说说话。
就说看桂花那事,也不知是哪年的事了,季延平日也忙,只那一年突发奇想带他骑着马出京逛了一圈,赏了一回花,三公子许是从没玩那么开心过,就给记挂上了。因为年纪小,也分不清什么去年今年的,逢人就说是昨天,康和院里的下人一听就是好几月,都听腻歪了,也懒得纠正他。
好容易盼到季延又闲下来,再带他去那片花林,谁想就出了那种事。
没了季延,大小姐又不敢做主,三公子在府上的日子可想而知,定不会多好过,更何况在那雪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听说场面惨烈,去的人还有呕出来的。三公子小小年纪就受了那种迫害,回来还被人到处嫌弃憎恶,动辄打骂,能犯出这种病来,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若是在梦里能开开心心的,还能有人依靠,有人疼,谁也不愿意醒过来,面对荒凉惨淡的现实。
他看了余锦年一眼,支支吾吾道:“世子还让我去库房支五百两,要赏给小公子您呢,说虽然他记不清了,但若真是有恩,也不能亏待了您……”
余锦年哑然:“敢情我就值五百两?!信安的头牌名妓都不止这个价钱。他倒是觉得我好打发!”
段明忙说:“不是,您哪能跟头牌比!”
余锦年深以为然:“头牌只是伺候伺候床上,平日里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站楼上就行。可我还得管着他吃喝,还得给他治病,我比头牌还不如。”
“……”段明说不过他,恨不能打自己一嘴巴。
余锦年气得不想进去了,掉头出了院子,本想找姜秉仁和解,走到隔壁院子门口,见那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小少爷正跟石星搂在一起,两人靠在树下头说悄悄话。
这下更气了。
绕了一大圈,大家各自都在忙,唯独他游手好闲无处可去,荆忠那边还没醒,他也不想去楼里。坐在门前台阶上数了会蚂蚁,看几个小孩子上树掏鸟蛋,实在是太无趣了,闲到发慌。
余锦年一面感慨自己就是操心劳碌命,根本闲不住,一面站起来扑打扑打身上灰尘,还是回到院子挑了几种正在晾晒的草药,带着去了厨房。
这时候前后不沾饭点儿,厨娘们都闲坐着聊天,见他进来了,忙让进个空儿,问他吃什么,只消到前头等着,没多大会就能做出来。余锦年苦笑两声,说自己只是来打发打发时间。
厨娘们心中不解,实在是不明白这等官家哥儿怎么还到厨房来打发时间。
余锦年把手里的药挑挑拣拣,留了品相好的,就是些党参、白术、山楂、莲子、砂仁之类的健脾药,丢进锅里武火煮沸,文火慢煎,熬出一锅药汤,再用这药汤和糯米粉和山药泥,加上蜜糖,一起揉成面团。
这叫八仙糕,有健脾胃的功效。只是因为用药汁揉出来的,颜色上有些重,余锦年便想着再做个茯苓小米糕,一起配色。
不过家中小米用完了,得有人出去买,余锦年正好不想在家里闷着,便自己拎着篮子去了。
尽管出了那样的流言,街上还是很热闹,对百姓来说,上头那片天到底姓什么根本无关紧要,还不如今日的菜价几何、肉价几两来得重要。因为刚经了大疫,城中还是有不少聚集起来的乞丐和流民,每天巴巴地盼着哪家大善人出来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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