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换了只手托腮,又“唉”一声。
不出片刻,季鸿就跟过来,问道:“怎么?”
余锦年忧愁满面,扁扁嘴看向季鸿:“心疼我的驴……”
果然还是放不下那头贪吃的驴吗,季鸿本想说不过是一头驴,可看到少年委屈兮兮,一脸愁苦,一声接一声的长吁短叹,不仅将他也叹愁了,还将他的心都叹软了,让他实在说不出“丢了便丢了”这种话,只好无奈道:“你吃饱些,我陪你去找。”
“真的?”余锦年眼睛一亮,高兴地跳起来道,“季鸿,我太喜欢你了!”
随口喊完,他便兴冲冲跑进屋里,去跟钱大说一声,却不知此时季鸿面如锅炭,心中更是郁郁——好容易听到少年表白心迹,竟是为了一头贪嘴的驴?
过会,余锦年抱着披风出来了。钱大提着盏灯,很是发愁地跟在后头,他拦住季鸿道:“天晚了,此时进山实在不安全,还是莫去寻了,明日天亮再找也是一样。”
季鸿接过灯:“无妨,他性子就是这样,不让他去找一找,今晚是睡不好觉的。我陪他走一圈,不走远,过会儿便回来。”
钱大见拦不住,又忙提出两支竹筒来,俱用细绳拴着,道:“晚上山间阴冷,带上两筒酒,若是冷了还能暖暖身子。”
季鸿谢过他,便领着兴致勃勃的余锦年进入了山林。
……
林里倒也不如何安静,多得是虫鸣叶响,沙沙簌簌,却自称一派安适悠闲,反而是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倒显得与这林野之声格格不入。
余锦年在前方四处乱看,季鸿紧跟其后替他打灯。
说是出来找驴的,可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找,那驴又不通人性,总不会这边喊一声,那边便哎一句。更何况那驴子又不是他的小叮当,唤几声名儿就会跑出来,他总不能漫山遍野地喊:“驴!驴!”
那样也忒傻了些。
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多久,余锦年回过神来,天都已经黑尽了,除却自己脚下的一点光源,更远处简直漆黑如墨,头顶枝桠上斜斜挂着半轮银月,也不甚明亮,他倏忽记起季鸿怕黑,一时脚下顿住,哎呀一声。
“我们回去吧!”余锦年攥住季鸿的手,小心地接着微弱灯火去看季鸿的脸。
季鸿疑惑:“不找了?”
余锦年连连点头:“算了吧,不找了。”驴子丢了事小,要是把季鸿吓坏了那可就事大了。
拉着季鸿沿着来路往回走了一段,余锦年感觉手上突然一沉,季鸿站住不动了,只愣愣地盯着面前一棵树。各色恐惧症患者害怕的东西各式各样,原因各有不同,但症状其实都大同小异——害怕、紧张、焦虑,而最最要不得的就是猛然间刺激他,引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甚者当场崩溃也是常事。
余锦年见他僵住,顿时也紧张起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鸿?”
季鸿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却是垂下眼帘,迟疑了一会,道:“这棵树我们是不是见过。”
“——啊?”闻言余锦年连忙扭头去看,树倒是寻常的玉兰树,却不知是在此驻扎几百年了,才能生得这般茂盛,枝干遒劲,如今花期早过,只余一树黄绿密叶。这样大的玉兰树哪怕是在山林里,只要见上一眼也不会轻易忘记的,他看着这树叶片,不禁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道:“好像,是见过。”
季鸿:“……”
余锦年:“……”
——好的,他们两个真的迷路了。
许久,余锦年才瑟瑟问道:“怎么办?”
季鸿将灯放在脚边,衣摆微撩,席地而坐道:“我也无法,随缘,等天亮罢。”
“……”余锦年也跟着拢起衣服,贴着季鸿坐下,小声说,“对不起啊,我明知道你怕黑,还非要出来找什么驴子。那头贪嘴的坏驴!”
季鸿平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只道:“认错就罢了,怎么还骂起了驴子,那不是你的宝贝麽。”
余锦年刚想辩解,倏然从茂林伸出刮来一阵邪风,竟是将他们面前唯一一盏灯笼吹歪了,纸笼中灯火明明灭灭一阵,没等余锦年去抢救,便噗得一声熄灭了。
“哎呀!”余锦年吓得一叫。
四周顿时陷入浓郁如墨的黑暗之中。
季鸿心下一紧,余锦年便将他手臂抱住了,仿佛是一直漂浮不稳的心有了着力点,他长松了一口气,克制住心底跃跃欲出的紧张感,问道:“你会不会生火?”
“唔,我不会啊。”少年清逸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你会吗?”
季鸿摇头:“也不会。”
余锦年愁道:“那怎么办?这么黑。”他嘀嘀咕咕一阵,又自我嫌弃地喃喃道,“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来的。阿鸿,你会不会害怕?我这样抱着你会不会好一些?你害怕要和我说的呀,我和你聊聊天总会好一点。我跟你讲,我有次在山里还抓过兔子呢,可以烤了吃,外酥里嫩特别香……”
少年一直在耳旁喋喋不休,又是担心又是自责,讲着讲着便又扯到了吃食上去,好像聊聊食物就能给他壮胆,就能渡过这无光无明的漫漫长夜——明明他自己也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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