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像是很随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尽头并有任何人出来,他这才收回视线,又上楼进了楼上蒋新文的办公室。
“……”
昨晚回去后,他有通宵打电话,给杭州港那边准备商量一下现在那头的情况。
这是他的固定个人习惯。
毕竟那么一大帮人留守于杭州港也不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他作为项目参与者之一也应该了解下进度问题。
可也是这通电话,竟让梁生意外得知,就在他又一次离开的这两天,邓凌峰手头那边的入水实验又再一次遇到了困难,还差点在实测过程中出现了人员受伤事故。
两个岁数不大,才十八九岁的小兵被悬挂铅块上骤然间因压力过大的铁绳差点直接切掉了手指,还是当时站在模拟夹板上的邓凌峰和另一位技术员及时拉住人,这才避免了一场重大测试安全事故。
事后他们赶紧去检查底舱旁边的机轮,却发现这一次别说是能扛得住水底压力了,其中一台价值数百万的实验船舱居然因此被活生生压变形了。
这造成的巨大经济损失不说别的,放在杭州港这样的国家科研机构也是极其重大的一项技术损失了。
对此,从电话里都能听出对方语气中那份懊悔,后怕的梁生一时间也沉默了。
要光说经济损失,他倒是没那么心疼——可他实在心疼的,反而是这份付出一年多的技术心血竟就这样被摧毁了的不甘心。
“我他娘的是怕真对不起老领导当初对我的信任,他人已经退休了,身体还不好,还得为这种事操心,我也于心不忍……尤其国家那么多年的钱都已经投下去了,这两年东海形势又不好,这个节骨眼我们该拿出国防储备的气度来,堂堂正正地震慑外头那帮狼子野心的人,但这船造不出来,其他的又该怎么办呢……”
这是邓凌峰的肺腑之言,他与目前还在港城的那位老人原是上下级的关系,也因此,这么多年,梁生才与他多有接触。
等在舟山奔波数日,又赶上今晚这种事,身体上也有一些疲惫感的他挪动着身体往后靠了一些。
接着,单手拿着手机,走了一天路,膝盖骨酸麻都有点没知觉的梁生才尽可能保持语气上常态,语气十分肯定地对自己的老对头道,
“咱们认识多年,我不和你说虚的,我自己是底层爬上来的,见惯了各种寻常不寻常的困难,所以我从不怕有些事情不好办,坏的后头总跟着好的,这事弄到现在,就是不成也得成,你和你的人尽管在那儿再等我两天,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人员上。”
“……”
“你要相信我们所有人,也要相信你自己。”
而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关于要把蒋新文找过去支援‘龙宫号’的事,也已经默默被梁生放到了当前扫清一切障碍都要完成的首要事宜上。
也是这个原因,原本就因为心里操心着的事太多,加上身上没贴膏药,而有点睡不着的他这才天一亮,就起了个大早过来了。
此刻,窗帘四面拉开的嵊泗船厂三楼厂长办公室。
再一次登门拜访的梁生正与蒋新文分别位于两个方向和摆龙门阵似的对坐着。
两盆蔫不拉几的发财树挡在办公室的大门口,那要精气神没精气神,脖子上还挂着一张‘恭喜发财’的滑稽样儿,还真与这蒋老鬼本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这么一眼看过去,这办公室里的摆设不仅四处邋遢地像个仓库一般,还压根没有一个成功企业家该有的范儿。
凌乱的老式办公桌上除了些设计图纸,测算仪,就是一台牌子大约是联想的老式电脑。
背面的墙上贴着不少裱框挂起来的先进科技单位奖状,先进技术改造大奖,还挂着琳琅满目的红色锦旗,旁边小沙发上是一卷凉席薄被和两条还没来得及拿走的换洗衣服。
一般人看见这一幕,估计都得对嵊泗船厂内部的实际经营状况产生莫大怀疑。
然而眼前这俩到底一个两个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才一见着面,明明昨天晚上还大眼瞪小眼,今天他们就给直接正常聊上了。
“劳烦你一大清早又过来了,喝什么茶?”
大约是知道这事怕是躲不过去,梁生这个人光从面相上看也不太好对付,语气不太好的蒋新文也破罐破摔地臭着脸来了这么一句。
这边已经坐下,正在默默打量周围的梁生闻言抬起头,随之才客气地笑笑又摆摆手来了一句。
“哦,您随意吧,什么都行,我不挑茶叶。”
而话音落下,梁生眼见蒋新文这老家伙真的就这么给自己极其敷衍地冲了杯柜子里的陈茶,简直是不走心到了极点,幸好也没什么讲究的他想想还是将一只手搁在桌上沉默了下,这才抬眸思索着笑着开口道,
“蒋博士您这办公室好像单调了点,下次我该让我的秘书给您搬两盘新鲜的发财竹过来。发财竹这东西最开运,但不适合久放,最适合做生意的人了……”
“……”
“不过话说回来,都已经过了一晚了,您现在手头有想法看看我手里带来的这张‘龙宫号’的图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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