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快,更快,更快。
于是最后,他超过了野狗,超过了角马,超过了猎豹。
成功地超过了车速,也成功地甩掉了运动鞋。
这鞋质量不行,顾奕新懊恼地想。
*
总之,当顾奕新终于徒步跑到了医院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他的造型惊呆了。
顾奕新鞋子跑丢了,袜子磨烂了,光脚踩在地上。
头上身上沾满了郊外的稻草和泥土,白色的运动服脏成了灰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打鬼子片场拎回来的。
别提有多惨了。
好在安乔事先已经跟所有人打过招呼,见到顾奕新就把他带到12楼病房门口去。
于是此刻看起来急需清洗的顾奕新被护士长领着,规规矩矩地上了楼。
顾奕新心砰砰砰砰跳,但他觉得跟刚才的生死时速没什么关系,他跑步的时候心跳得可是稳健得很呢。
顾奕新悄悄问护士长:“您好,请问陆总他还好么?”
护士长宽慰道:“您放心,陆总情况很好,很稳定。”
年长的女士把顾奕新领到门口。
“您暂时还不能进去,但是您可以在这里看……另外,旁边有洗手间和浴室,如果您需要的话……”
顾奕新没有听见她的话,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屋内的人吸引去了。
屋内的病床上。
陆铭时静静躺着,遮挡下他看不到自己下半身的情况,在麻药的作用下并没有任何痛感,但刻入骨髓的恐惧还是在某一瞬间席卷了他。
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陆铭时瞥过去一眼,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等的人。
果然,片刻后,顾奕新脏不拉几还横着几根稻草的脸贴在了玻璃上。
他们遥遥对视了一眼。
顾奕新看着陆铭时,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
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呢?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顾奕新屏息,双臂举过头顶,隔着玻璃,给陆铭时遥遥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陆铭时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一下。
就在这时……
就在顾奕新傻了吧唧瞎比划的时候,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过所有人的耳膜。
陆铭时愣了,傻傻扭过头,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被医生托在掌心的那个小人。
一团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心肝肉肉。
小红猴子般的丑小人超凶地挣扎啼叫,极其富有生命力的嚎哭声响彻整个空间,哭得那么用力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就好像在抱怨这些硬生生把他从母体里刨出来的坏人。
那么舒适温暖的所在,才不想出来呢!
陆铭时几乎是做梦一样盯着他,眼睛都发干发痛了,也不记得要眨一下。
安乔愉快地弄干净了这只小崽,放到托盘上称重。
“9斤喏,老板!你真的很会生啊!”
安乔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陆铭时嘴角一抽。
这夸奖还是一如既往的诡异。
隔着玻璃门看着的顾奕新,也几乎像陆铭时一样完全傻掉了。
他看见了那一团新生的小家伙,手脚挥舞得多有劲儿!
就是丑了点儿,没事,健康就行……
哭声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一声一声砸在顾奕新心坎上。
顾奕新心跳得厉害,口干舌燥。
一种奇异的幸福感从天而降一般砸中了他。
新鲜的,软绵绵的,甜甜的。
世界上从此多了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宝贝,他的家人。
从来没有奢望拥有过,却突然拥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他现在不能进去……手术结束后呢?
啊,他得先把自己弄干净才能靠近他们……
顾奕新知道陆铭时这会儿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打招呼也没用。
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一眼,转头进了浴室。
等顾奕新把自己弄干净了出来,“手术中”的字样已经暗下去,病房里亮着灯,只有陆铭时和安乔在里面。
顾奕新敲敲门。
安乔示意他进来。
“崽崽去做检查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你放心哟。”
安乔对顾奕新解释。
陆铭时一身病号服,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要把病床加到最长才能装得下他。
但是奇妙的,这一幕看上去仍然非常和谐。
病房的冷光打在陆铭时脸上,给他镀上一层银。
顾奕新认真打量他,见陆铭时并没有脸突然凹下去两块,也没有苍白得像张纸,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想到他在电话里那种情态,便还是觉得挺心疼。
陆铭时从他进来起就一直闭着眼睛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那样子是很少见的,至少这大半年来,顾奕新从没见过陆铭时在明知他在场的时候,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顾奕新走近,在床沿坐下来。
他的重量让陆铭时微微一动,陆铭时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顾奕新,怔了一下。
顾奕新拿手指蹭了蹭他额角的汗水。
“刚刚不是已经看见我来了,怎么还好像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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