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沉水立刻冲出潇湘坊,骑上马往城外去了,留下青妈妈瘫在地上,好久才缓过神来。
*
城外的乱葬岗就在北山的脚下,在初冬的黄昏中只有一片萧瑟之景。
成群的乌鸦被马蹄声惊起,掠过干枯的枝丫,在红色的天空中盘旋。荼沉水翻下马立刻在这片偌大的坟地中搜寻起来。
阿霜,你在哪儿……
地上到处都是散乱的棺木和破旧的草席,偶尔还有不知经年的白骨和刚刚被分食过的腐肉散落在脚边。
这里葬的都是孤独的异乡之客,或者穷苦伶仃的草根贱民,夏拒霜曾经那么风光无两,荼沉水无法接受他已经不在了的这个事实,即便他真的死去了,也不应该随便被抛弃在这种地方。
他疯了一样在乱葬岗中到处翻腾,终于在一颗垂死的枯树下看见了一卷不那么破败的草席,席中露出的红衣格外显眼,那衣角处还绣着几朵精致的芙蓉花。
阿霜!
荼沉水冲过去,一把扯开了那张草席。
夕阳的余晖照在夏拒霜的身上,石榴红的衣裙被镀上一层金光,大概是入冬了的原因,即使已经过去三天,他的身体还是完好无损,脸上平静的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荼沉水把他抱在怀里,伸手轻拍他的脸:“阿霜,醒醒,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但回应他的只有空气中无尽的冰冷沉默。
当最后一丝光亮隐没在山陵之后,荼沉水抱着夏拒霜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
正在大门前点灯的管家听见了马蹄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发现一个人身后正跟着一匹马,而那人的怀里则抱着一个穿红衣的人,来人的脸隐没在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但那高大的身形让他很是眼熟。
“……老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是……”
“去准备一具冰棺,放在祠堂里。”
荼沉水没有看他,径直走进了大门。
管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虽然震惊但还是按照吩咐去做准备了。
冰棺停在祠堂里,荼沉水把夏拒霜轻轻放了进去,为他细细整理了衣服和遗容,然后便坐在那里,盯着那张再也不会对他微笑的脸,彻夜不动。
祠堂里极其安静,荼沉水想起初见夏拒霜时的情景,那时他正在被自己对李洛苏的感情痛苦地折磨着,但大概是老天爷可怜他,就在这时让他遇见了极像太子的他。他本来只是想把他当做一个替代品来安慰自己越发空洞的心,但渐渐地却沉迷于其中,特别是知道他的来历之后,更是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但又复杂的感情。
是同情?是占有?是喜爱?还是想与他长相厮守,不再管其他琐事?
他虽然疑惑不解,但也不想就这样放弃思索,所以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没有想抛弃他,哪怕去了边关,满心的思念也一日比一日更深刻。
*
清晨的时候,管家来到祠堂,发现荼沉水还坐在那里。原本应该在边境的老爷深夜回京,还带了一个外人的尸体入了自家的祠堂,这实在是让人闻所未闻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他急忙去叫醒了荼木香。
“少爷,老爷突然回来了,但样子有些不太对,您快去祠堂里看看吧。”
荼木香昨日在大理寺忙到很晚才回府,一回来倒头就睡,根本不知道荼沉水回来了,他听见管家这样说大吃一惊,连鞋都没顾上穿,就急忙跑进了祠堂里。
“哥哥……”
原本空旷的祠堂里多了一具棺材,而荼沉水就坐在那棺材旁边,静静望着里面,若不是他的胸膛还有些微起伏,那毫无生气的脸差点让荼木香以为坐在那里的也是一具尸体。
“这是……”
没想到这冰棺里躺着的人,居然是三天前他在潇湘坊里,亲眼看着被人抬出去的芙蓉君。
他一瞬间脸色也有些发白,想起了自己在秘香阁里捡到的那张纸笺,他不知道荼沉水是从哪里得知芙蓉君去世的消息,更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芙蓉君的死因是什么。
他看着荼沉水,轻声开口道:“哥哥,你……没事吧?边境怎么样了?战事已经解决了吗?”
荼沉水缓缓扭过头,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好像终于回过一些神来。
就在这时,管家来报:“老爷,少爷,右丞相来访。”
荼木香看看荼沉水的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这样更不能见人,只能自己去见粟罂了。
“去请右丞相大人进来吧,我马上就到。”
然而粟罂不请自来,荼木香刚出祠堂门就看见了他。
“大人……”
“我今早听闻左将军突然回京了,但边关捷报未到,他也没有先行递回京信函,就这样突然无故回京且不报陛下,是怠职欺君之罪。”
粟罂一脸焦急担忧地看着他:“这件事陛下还不知道,你若是想你哥哥没事,就去守城的士兵那里打点一下,我来劝左将军尽快回去边关。”
荼木香虽然知道他极有可能就是害死芙蓉君的凶手,但一来他没有直接证据,二来他一直莫名地有些害怕粟罂,且哥哥的事也很要紧,他怕与他接触的久了会被看出些什么,就急忙应了下来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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