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这些人到底见识太少,遇到许多事儿,都拿不出有效的法子。这儿的官若是清明些, 他们估计还能安安全全地待着等他回来。但若是这边的官员是个与地头蛇勾结着盈利的,那这些人可就得好好吃个大亏。二来他此刻还需要人手来用, 外边的人,到底是没有这些人来得可信,为了日后长久打算,这一趟还是非走不可的。
当机立断,鬼无情便直接去寻了崔家管事,两人见了面,粗略一合计,便各带了几人,一路匆匆,直接往当地的衙门去了。
他们一行人行色急急,插在人群里,显得颇为显眼,偶有好奇的姑娘回过脸来,细细打量他们的打扮,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来。
衙门的大门处,已经挤挤攘攘地拥簇了许多人,都在伸长脖子看着里头的景象,互相压低声音讨论,鬼无情耳力过人,明明白白地听他们互相传话。
“今儿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些人呢?”
便有听了一耳朵的人急急回应,说:“听闻是这两边的人抢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哎呦喂,可怜见的………”
那人话没说完,便有人道:“什么?!竟是有人来我们这儿抢人,这不是拍花子吗,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有人听到了前面那几句,但这会儿又热闹可看,也不花心思解释,只一味符合,这话便在人群里头转来转去,百姓由着小渔村里的倒霉蛋们的口音儿给他们定了罪,说这是一群拍花子,连卖身葬父,走投无路的柔弱姑娘竟然都欺负,实在是罪大恶极,叫人不耻。
鬼无情被这一声声的话刺得皱眉,但这会儿倒也未曾出声。他偏过脸来,与崔家管事对视一眼,崔家管事便低声道:“李郎莫急,你既然上了我们崔家的商船,这事儿自然也就是我们崔家的事情。我崔家虽算不得有多少势力,但如今此事,本便不是咋们这边的毛病。我这会儿便去寻这儿的熟人,你带着的这些人,定能安安生生的出来的。”
鬼无情道:“实在是劳烦管事了。”
崔家管事连连摆手,他也不多说废话,只带着人,又泥鳅似地钻进去,不见了。
少年人急得发慌,他们隔着人群,里边的情形看也看不着,只能借着前边人的声音猜测一二,鬼无情本想要暗中去看看情况,但转念一想,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会儿暗中搜寻的暗卫,都不知潜藏何处,他若是露出什么马脚,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前功尽弃。这些人固然重要,但是有崔家管事在,要解决这事儿,要么便是出些金银,要么便是搭上人情,既然有其他的法子,又何必要他自己动手?
鬼无情定下念来,便干脆潜心等待,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听到前边的人发出长长的唉叹声来,人群被拿着棍棒的官差抵着驱散疏通,松散开来,互相推搡着往外行走。
鬼无情心知这便该是与崔家管事有关系了,他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一边护好了那急切焦灼的小少年,一边假意踉跄了几下做做样子。
不过小半时候,人群便已经疏散开来。崔家管事跟在几个官差后边,挂着笑脸,和鬼无情接了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便跟着官差进了衙门,大门“轰”地一关,便是要暗着处理了。
鬼无情携着少年一齐进去,被关在了深深墙院里。
尚带着三分寒意的风席卷而来,吹得吐露青叶的树梢发出簌簌声响。
就在风来的那一瞬,鬼无情心底忽地一紧,他莫名从心底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来,这股强烈的预感,几乎要将他与周边的情形割裂开来,形成一片扭曲的割裂空间。
鬼无情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预感。
在生死之间走过的次数多了,人本身便会生出莫名的危机感触来。鬼无情经历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他有系统保护,永远都能走在生死交接的灰色地带之上。但这种机制保护,并没有夺走他在一次一次的血色里,磨砺出来的灵敏嗅觉。
鬼无情停住了脚步。
少年本还在急急往前走,好几步才反应了过来,他满脸疑惑焦灼地回头看,催促道:“李叔?”
崔家管事比他就要会做人得多了,他脸上挂着笑,道:“李郎莫要忧心,有我在,定然不会叫您的人少一个出来。”
——不是他们。
鬼无情只在一瞬间便做出了判断,他后退一步,手掌擦在了腰侧,几乎是在四面暗器凌空射来的刹那飞身而起!一柄细长软剑在他手中舞成一片寒光潋潋,似乎密不透风的幕布,直将雨点一般射了过来挡落一地,连带着身后几人一齐护住。
这一系列的举动不过是在几息之间,于渔村的少年、崔家的管事而言,他们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便又见本来日日相对,格外熟悉的人飞身而起,箭矢一般往外边跃去。然而那些射出暗器的人手却似是对此早有预料,又是细密的暗器投射了过来。
此刻唯一的一点好事,大抵便是鬼无情已经离了这几日来朝夕相对的几个熟人,叫他们不必报着一腔糊涂,不明不白地死在暗器剧毒之下。没了旁人牵制,鬼无情可谓举止从容,他周身银光翩飞,软剑宛如寒龙,将袭来的暗器尽数挡下,泛着幽绿毒气的小箭叮当落了一片,鬼无情只随意一撇,便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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